作者:心上蓮花/流年不再復
說起因果,不是什麼事都要推到前世,絕大部分的事都可以在現世中找到必然的原因,都是有跡可循的。所有的結果,都是為自己過去的行為買單;所有的造作,都是為自己的未來埋下伏筆。深信並深刻地理解了因果,就會對這個看似紛亂的世界徹底沒有了意見。
一
芸的媽媽很早就去世了,父親怕後媽虐待三個孩子,堅持不續弦,自己又是當爹又是當媽,獨自艱辛地撫養芸三姐弟成年,並給他們成家成業。芸是老大,嫁到我們村。芸的妹妹嫁到隔壁村,90年代中期,因為夫妻吵架,妹妹喝了農藥,沒有搶救回來。從此芸只有一個弟弟了。
把三個孩子安頓好後,芸的父親也老了,身邊需要有個人作伴,也要有個人相互照應,於是就找了一個老伴。
但是芸的弟弟堅決不同意,不知是怕丟了自己的面子,還是怕給自己添負擔。芸也支持弟弟,很堅定地反對爸爸再成家。因為這事,芸姐弟倆與父親鬧得比較僵,雙方的狠話說盡了,最終鬧得恩斷義絕。
芸的父親帶著續弦離開了老屋,去隔壁鎮打工,從此他們姐弟倆與父親就斷絕了來往。
二
芸是一個勤勞而又善良的人。她任勞任怨,孝敬公婆,善待妯娌,體貼老公,疼愛兒女。芸有三個孩子,兩個兒子一個女兒。
芸的老公有手藝,經常出去做工,收入還不錯。他們家是當地第一家建了3層高樓的人家,周圍鄰居、親戚幾乎都或多或少的跟她借過錢。我家也曾借過她5元,八年後才還清。
八九十年代的農村,孩子放學與放假後,基本上都要下地幫父母幹農活的,家家如此。但是芸的三個孩子是不用幹的,他們天天無憂無慮地玩。
有一次,我和我媽媽去收稻穀,因為擔心下雨,就用竹簍挑著送到她家的水泥地坪上晾曬。我看到芸在吃力地挑著稻穀,只見她兩個在讀高中的兒子在旁邊玩紙牌,沒人過來幫一下忙。
我媽媽趕緊跑上去幫忙接下竹簍,並且很驚訝地問:「芸姐,為什麼不讓倆兒子去挑稻穀呢?」芸用毛巾抹了下頭上的汗水,慈愛地看著兒子們:「他們在學校寄宿,上課很辛苦啊,要休息下。」
芸的孩子們都不是讀書的料,兩個兒子沒有考上大學,都外出打工了,女兒初中畢業也嫁人了。
芸的大兒子跟著親戚學手藝,親戚帶到省城去做事。親戚是個大師傅,帶著他去跟其他技術工人一起學習,在外好幾年了。
三
有一天晚上,有人找到大師傅,問:「XX是不是叫某某?是不是某某村的?」大師傅說是。那人很生氣:「讓XX來!」芸的大兒子畏畏縮縮,完全不敢看那個人的眼睛。
那人揪著芸大兒子憤怒地說:「你說你媽媽車禍需要用錢,我就把3個月工資1500塊全部借給你,連生活費都沒有留,可你拿了錢就玩失蹤了。你這個騙子!今天趕緊還我的錢!」芸的大兒子並沒有否認,只是一直沉默。
大師傅沒辦法,只好替芸的大兒子還了錢。原來芸大兒子出去打工,因為怕吃苦,經常沒有上班,到處借錢生活,借遍了朋友就消失。他以為都是天南地北打工的,今生今世再不可能碰面了,誰知道幾年後竟然碰巧給對方找到了。
後來,芸的兩個兒子分別娶了老婆成了家,各自生了兩個兒子,芸就有4個孫子。
芸的小女兒嫁到相隔10公裡的村莊,在生下第三個女兒半年後,被計劃生育的人抓住去結紮了。結紮需要住院三天,芸不放心女兒沒有人照顧,天天送湯送飯。
第三天出院了,小女兒的婆家來人接回家,芸不放心,決定親自護送女兒回家。芸叫了一部載客小三輪,一車共7個人擠在裡面。在柏油馬路轉彎入村道的拐角,一輛小貨車衝出來撞到三輪車上,三輪車直接飛了出去,芸從三輪車中摔出,當場人事不省。
芸再次醒來已經是一個星期以後,當芸發現她全身癱瘓,只有脖子能動彈的時候,她痛哭流涕。但是她沒有想到,她人生的噩夢從此開始了。
四
小貨車的司機家徒四壁,就算殺了他也拿不出什麼錢賠償。芸乘坐的是農村三輪車,無牌無照,三輪車司機也家徒四壁,根本拿不出錢。芸的老公掏空家底,終於支撐不下去了,於是將芸接回家照顧。
小貨車倒是買了保險賠償,但保險遲遲下不來。
芸的老公要照顧她,因此無法出去做事,家裡經濟逐漸緊張起來。
於是芸老公叫來孩子們商量,讓孩子負擔一些開支。
芸大兒媳說:「我沒有錢,問你兒子要。」
芸小兒媳說:「我剛生了二寶,還是在娘家父母照顧的,開支很大,我也沒有錢。」芸倆兒子不吭聲,芸老公逼問,兒子們被問急了就說:「找妹妹啊,她有錢。」芸老公沒有去找女兒,因為當地風俗,女兒是沒有娘家的贍養義務的。
芸老公伺候了幾個月,之後慢慢地就變了。
終於在某一次,芸的導尿管脫落,尿液流得滿床都是之後,芸老公崩潰了。
芸老公開始和芸分居了,他搬到隔壁房間居住。芸老公開始不怎麼照看芸了,他經常出去做事,經常不在家。
又過了幾個月,鄰居去芸家裡取寄放的農具,聽到芸斷斷續續在呼喊:「快來人啊、快來人啊……」鄰居聞訊而去,他問如何了?芸不好意思地說:「我幾天沒有換褲子了,我聞到很臭了,可能是好多屎,麻煩叫我老公過來換一下。」
鄰居打芸老公的手機,芸老公不經意的回覆:「知道了,等我下工回家。」
鄰居不放心,他又電話給芸的弟弟問:「你知道你姐姐現在的情況嗎?」
芸的弟弟說:「不知道啊,我都有十個月沒有去我姐姐家了。」鄰居驚奇地問:「你姐姐現在這個樣子,你都不來經常看看嘛?」芸弟弟回答:「有什麼好看的,她都嫁過去那麼久了,有我姐夫看著就行了。」
五
芸不知道,她的老公這時已經開始跟一個孀居的寡婦出雙入對了。一開始,是芸老公去寡婦家裡,但寡婦家有兒子孫子,不方便,於是寡婦搬到芸家裡來了。
芸其實與寡婦以前都是熟悉的人,然而人生無常,誰知道她們在下半輩子會以這樣的關係見面呢?寡婦跟芸談話,說只要有她在一天,保證伺候好芸。
然而芸能拒絕寡婦登堂入室嗎?
又過了幾個月,芸的保險賠償下來了。50w,在農村當時來說是一個天文數字。保險公司將錢存入芸的帳戶,密碼只有芸知道。
不知道為什麼,芸老公馬上從她手裡拿8萬出來,有人看見他與寡婦在縣城最大的金店買了三萬多的金飾品。寡婦穿了一套黃色的新衣服,在回家的路上四處炫耀。
芸的兒子們很快就聽到了風聲,全都回家聲討老爸。芸老公強硬地表示,老子就是給寡婦買金子了!那又咋的?又沒有用你們的錢!兒子們憤怒不已,質問芸為什麼拿錢給老爸?我們也要!
一番激烈的爭吵後,寡婦被兒子們趕出家門。兩個兒媳帶著孩子們回家,輪流照顧婆婆,說好每個兒子分8萬。芸老公心灰意冷,決定出去打工。
首先是小兒媳照顧,十天後,她說她伺候不了婆婆。她受不了了,主動放棄,不要錢了,也不管人,她繼續回娘家呆著。
大兒媳也接著伺候了十天,也不願意了。可是芸老公已經走了,如果大兒媳也不願意照顧,還有誰可以呢?
芸求大兒媳,大兒媳回娘家商量後,回頭跟芸說:「我打算在鎮上買套房子方便孩子們讀書,如果你同意再出30w,那麼以後都由我照顧你。」
於是,在叔伯們和芸弟弟的見證下,他們籤字畫押。大兒媳拿了錢之後,跑到鎮上那種所謂的商品房買了兩套房子,因為她有兩個兒子嘛。她帶著兩個兒子住在鎮上照顧孩子讀書,每天煮飯後騎摩託車送回去給芸吃。
偌大的房子只剩下芸一個人住在裡面,周圍的鄰居經過這裡都覺得冷清得滲人。
那時馬路尚未硬化,從鎮上到村裡需要半個小時以上,下雨天就時間更長了。當地冬天非常冷,一開始大兒媳還每天準時送一日三餐,後面就變成了一日兩餐,再後來就是一天一餐,還是涼的。
芸老公和寡婦在家的時候,每半個月請村裡小診所的醫生過來換導尿管。大兒媳接管後,村醫按時來換,卻經常進不去,打電話給大兒媳,她說沒空,要村醫在她方便的時候過來。
導尿管從半個月一換到一個月、兩個月……然後發炎了,臭不可聞。大兒媳乾脆不讓村醫換了,就拿舊衣服墊著,髒了就直接扔。她開始不給芸穿衣服了,反正也沒人去,芸身上沒知覺,穿不穿都無所謂。
某年國慶我和老公回家。我媽跟我講芸的情況,我大吃一驚。我始終惦記著我家窮的時候,她曾借給我5元錢交學費。我要求去看一下芸,我媽遲疑著答應了,讓我明天再去。我問為啥?我媽說,讓大兒媳先收拾一下。
那天我和老公走進她的家,冷冷清清,再無雞鴨鳴叫,也沒有狗跟隨了。風從堂屋穿過,帶來一陣嗚咽聲,仿佛誰在哭泣。
儘管大兒媳搞過衛生了,但家裡仍然有嚴重的屎尿味。我強忍著不適,走過去她的床邊,抓住她的手,對她說:「芸姨,我來看你了。」她轉過頭看到我,吃力地點頭,眼淚就在她滿臉皺紋的臉上肆意流淌。這場景讓我也很悲傷,差點流淚。
我說,「芸姨,我給你買了點東西。」芸哭著說「妹子,我吃不了啊,你買了沒用啊。他們都不給我吃……」
她努力挪動著腦袋,看大兒媳在不在。她發現大兒媳不在房間,才害怕地跟我說:「妹子,你有沒有見過XX(她女兒)」。
我媽在我背後踢了我一腳,我連忙說沒有。她滿懷希望地說:「能告訴下XX來看看我嗎?」我說好。
她又轉頭跟我媽說:「你有沒有XX(老公)的電話,叫他回來啊,我不怪他和寡婦了,他們在,我一個月還能洗個澡,能吃個飽飯啊。妹妹你去幫我找找XX,讓他回來啊,回來啊……」
走的時候,我留下500元給芸的大兒媳,我希望她看在這錢的份上,能讓芸過兩天好日子。回家路上,我媽跟我說,前幾天還看到了芸小女兒在街上趕集,給三個女兒買衣服。
我很憤怒,問為什麼她不回家照顧下媽媽?我媽說,你讓她怎麼照顧?帶回婆家嗎?那她還要不要在婆家生活了?你是要她離婚嗎?她婆家一聽說芸出事後,賠償的錢又沒有給小女兒一分錢,都很生氣了。別說照顧,就是回趟娘家,都要芸小女兒滾。
我瞠目結舌。別的不說,就衝她媽媽以往這麼疼愛她,還是因為陪著她回家才遇到車禍全身癱瘓,就算你不能接回家伺候,難道你不能一個星期回來看看老媽,給她洗個澡,吃個飯,監督下嫂子嗎?
我真的無法想像小時候粉嫩可愛,讓我平日裡羨慕不已的小女兒,長大後竟然變得這麼面目可憎。
我問我媽,芸老公不回來嗎?我媽說他不會回來照顧的,因為芸的錢已經被大兒媳以種種理由幾乎吞乾淨了,她的事說好了由大兒媳管的。
又過了半年,這時大兒媳送飯的次數已經變成了兩天一次了。
某天,大兒媳的媽,也就是芸的親家在路上偶遇當初給芸大兒子做媒的人。
她氣憤地扯住媒人:「都是你做的好事!把我女兒介紹給這樣的人家,芸一、兩年了還不死!天天拖累我女兒。我女兒是造的什麼孽啊,嫁到這樣的人家裡啊……」
她氣得跺腳喊天,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媒人是她殺父仇人。媒人一時都氣得說不出話來。誰不知道她女兒兩天才送一次飯,半年才收拾一次房間?周圍鄰居又不是傻子。
芸的老父和老伴這天過來看芸。看到芸的狀況這麼悽慘,老父很生氣,於是叫了芸的弟弟,還有芸的兩個兒媳和小女兒回家看看。
老父很憤怒,拿拐杖頓地,教訓孩子們:「你們要講點良心!」他用拐杖指著芸的弟弟:「你建房子的時候沒有錢,是你姐姐給你借了2W塊,要不然你哪裡建得了房子;還有你兒子讀大學,也是你姐姐給了5千交第一年的學費,要不然今天你能有個大學生兒子!」
他又指著大兒媳:「你嫁過來的時候,你媽就給了你娘家3W彩禮,你親媽只還了5千,你媽可有說過你一句!你生兩個兒子,你媽伺候你兩個月子,每天給你殺一隻雞,可有怠慢過你!」
他又指著小兒媳:「雖然你沒有拿你媽的錢,但是你兩個月子是你媽媽伺候的,你媽對你跟大嫂可有區別?」
他又罵小女兒:「你是死人嗎?你媽要不為了你,能出車禍嗎?」
大兒媳頂嘴:「我又沒餓死她。」小兒媳說:「我又沒拿媽的補償金。」小女兒囁囁說:「我都嫁出去了……」
芸弟弟說:「姐有老公有兒子有女兒,難道要我這個做弟弟的接回家伺候嗎?」
芸老父老淚縱橫,揮著拐杖,不知道應該罵誰。芸老父臨走前,再一次看了芸。芸盯著老父,悲聲哭泣:「我自殺都做不到了,為什麼不讓我死,還不讓我死……」
再過了半年,芸終於死了,大家都鬆了一口氣。收斂的時候,是芸的妯娌幫著洗澡穿衣服的,芸的兩個兒媳都不願意。
據說,芸死的時候瘦得皮包骨。按道理癱瘓的病人,只要按時吃一日三餐,一般都比較胖的,大家都說,芸是被大兒媳餓死的。
芸的存摺上還剩下2W塊,妯娌去取了出來,用做喪事費用。大家都猜測,這2W沒有被大兒媳拿走,難道是芸不願意,想留給自己喪事辦得好一點,擔心被大兒媳隨便埋了?
芸的老父沒有來參加葬禮。芸的老公和兒子在芸下葬後就離開了。他最終沒有和寡婦在一起,現在沒有消息了。
芸的大兒媳依舊帶著孩子住在鎮上,大兒媳的爸爸在芸死亡後不久就患癌症死了。
芸的小兒媳外出打工了,沒有消息。芸的小女兒在一年前加了我的微信,現在我也時常會看到她在朋友圈分享三個女兒的照片。
看著孩子們可愛的笑臉,我在想,她會不會想起,在她小時候,她媽媽也是三個可愛的兒女繞膝?
芸的大兒媳,就在自己兒子們的眼睛之下,活活餓死了芸,難道她不擔心自己兒女以後有樣學樣嗎?
芸的死亡,兇手不只是大兒媳。
我要睜大雙眼,看那蒼天饒過誰!
點評:
芸的父親當初因為擔心兒女受繼母虐待,堅持多年不續弦。一直到兒女成家立業、自己老病相催時,才找個老伴相互照應。
芸姐弟卻只顧及自己的想法,不為老父親考慮,為此不惜與父親翻臉,從此老死不相往來。這可以說是遺棄了年邁的父親,是嚴重不孝的行為。她後來長臥病榻、無人照管,最終被虐待致死,當初對老父親的不孝是最重要的原因之一。自己種下的惡果,最終還是要自己吞下去的。
芸對兒女一味地嬌慣,也是造成悲劇的主要原因之一。
讓孩子從小隻知道索取,而不懂得付出、不習慣於承擔責任,時間長了,就會形成一種自私自利、凡事只為自己考慮的習氣。
一定要讓孩子從小學會敬畏、學會承擔責任、學會分享、學會獨立。
這些都是可以在日常生活中加以訓練的,比如讓孩子堅持承擔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務,就是最有效的訓練方法之一。
很多家長,總是很傻很天真地認為,等孩子長大了,自然就懂事了,這其實根本是幻想。
孩子的成長過程,是心性與習氣形成的最重要時期。習氣一旦形成,就基本固化了,不可能長大後一夜之間華麗變身的。
這樣長大的孩子,自私自利、不負責任是必然的事。這樣的性格,也是難有幸福可言的。人的痛苦指數,與自私程度成正比;人際關係,與自私程度成反比。這樣養孩子,恐怕最後只能像芸一樣,禍害了自己,也將毀了孩子的一生。
因果有一因一果,有多因一果,有一因多果。
芸的悲劇,也許還有別的前因。但對父親的不孝,對孩子的溺愛,至少是其中兩個重要因素,多種前因匯集起來,造就了這個結果,這就是多因一果。
說起因果,不是什麼事都要推到前世,絕大部分的事都可以在現世中找到必然的原因,都是有跡可循的。所有的結果,都是為自己過去的行為買單;所有的造作,都是為自己的未來埋下伏筆。深信並深刻地理解了因果,就會對這個看似紛亂的世界徹底沒有了意見。
隨著芸的離世,她這一生的因果已塵埃落定。身邊人新一茬的因果,又種下了。芸的親人這般涼薄,這麼絕情,兒女這般不孝,等待他們的又會是什麼呢?
一片素心:您的隨手轉發即是法布施,願您吉祥如意,一切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