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已由作者:蔥油拌麵,授權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發布,旗下關聯帳號「深夜奇譚」獲得合法轉授權發布,侵權必究。
1
三年前,李富貴在工地幹活時,為了救人,失足從三層樓摔下。
雖然搶救過來,但他的右腿也落下了終生殘疾,再也沒法正常行走。
從此之後,無論李富貴去哪,都得拄著一根拐杖。
對於李富貴這種大字不識一個,沒有人脈,沒有關係,只有一股子傻力氣的人來說,拄著拐杖,就代表著沒法再掙錢。
沒有哪個老闆願意僱傭一個拄著拐杖的老頭。
那根拐杖既是李富貴的依靠,也成了他的負擔。
有次,李富貴拄著拐去西郊市集買菜,正巧遇到一個十八線小明星在搞粉絲應援會。
應援會結束,六個膀大腰圓的保鏢,簇擁著明星從道路中間走過,順帶清場。
路人看這架勢,紛紛閃到道路兩邊,有人拍照,有人打電話,也有人指著人群中的明星,嘟嘟囔囔說著些什麼。
唯獨李富貴拿著剛買的菜,拄著拐杖在道路中間顫顫巍巍的走著,他還沒弄明白髮生了什麼。
「讓開,讓開,別擋路!」
保鏢從身後推了李富貴一把,後者一個趔趄,重心不穩,當場摔倒在地。
明星在保鏢的簇擁下,頭也不回的走進車裡。
唯獨明星的經紀人留在原地,自上而下,冷冷地打量著李富貴。
經紀人看著周圍拍照的人群,深吸一口氣,隨後從包裡掏出五百塊錢,交給倒在地上的李富貴,故意提高聲調說道:「老頭,下次碰瓷換個地方,別總盯著我們!」
李富貴攥緊那五百塊錢,看著面前趾高氣昂的年輕人,心裡卻極其平靜。
那一刻,李富貴覺得自己找到賺錢的方法。
2
H市西郊市集,這裡原本是連接H市與周圍小城鎮的重要交通樞紐。
但日益增長的人流量,以及周遭小販違法佔道經營,使得這裡的交通極度混亂、擁堵。
幾乎每天下午五點,李富貴總會帶著一頂雷鋒帽,穿著毛坎肩,拄著拐杖,站在集市口。
他一邊吸菸,一邊靜靜打量著來往車輛。
就像是年邁的獵手,在尋找合適的獵物。
最合適下手的,是那些掛著外地牌照的中高檔車。
車主大多是外地人,趕來H市辦事,又或者是剛在H市辦完事,準備離開。
這些車主有著一些共通點:趕時間,怕惹事,以及不差錢。
選好目標後,李富貴就會掐滅香菸,趕在汽車離開市集前,拄著拐,顫顫巍巍的走過去。
最好的出手時機,是在車輛準備拐彎,或是突然起速的瞬間。
李富貴瞅準時間,先一步將手中的拐杖伸向車輛。
面對突然出現在視野裡的人影,大部分司機都會下意識猛踩剎車。而這時候,李富貴只需要將拐杖朝地上一丟,順勢躺在地上,開始呻吟以及哀嚎。
遇到這種情況,大部分司機都是自認倒黴,掏錢了事。
也有少部分司機看出李富貴是在故意碰瓷,心裡不忿,但礙於自己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也不好發作。
遇到實在不願意給錢的,李富貴就會當場脫下衣服,露出當年在醫院搶救時留下的舊傷,隨後要求對方要麼帶自己去醫院進行檢查治療,要麼賠錢了事。
看著老頭身體上那些猙獰的傷疤,以及那近乎變形扭曲的右腿,再沒有司機願意糾纏下去。
整個碰瓷的過程基本在半小時以內完成,看似簡單,實則對於時機把握極其重要。
最開始的幾次,李富貴有些抹不開面和對方撒潑,而且對於車速判斷不好,也容易弄傷自己。
待實踐了兩個月後,李富貴徹底熟悉了整個碰瓷過程。
他逐漸掌握了對待不同的人,該用哪種方式要錢。以及用哪個姿勢倒地躺下,看起來傷的最嚴重。
即便最後鬧到警察那兒,李富貴也有辦法收場,身上的傷痕,以及那根拐杖,就是他脫身的好辦法。
畢竟,他只是個瘸了腿的糟老頭子,沒人會真正和他較勁。
西郊集市除了李富貴以外,還有一些靠碰瓷為生的人。
有時候,他們也會聚集在一起,互相為對方打掩護。
一次碰瓷能賺到的錢,少說一二百,多則上千。
初秋傍晚,剛下過雨,天空顯得灰濛濛的。
李富貴照例站在集市口,一邊吸菸,一邊打量著來往車輛。
很快,一輛掛著外地牌照的黑色別克車,進入李富貴的視線裡。
首先,黑色別克車1司機看起來很年輕,三十不到的樣子。其次,司機的駕駛技術並不好,幾次停車起步,都不連貫。
這是完美的下手對象,年輕代表著不諳世事,遇到這類事件,往往會手足無措。而對方蹩腳的架勢技術,是李富貴在碰瓷結束後能大肆敲詐的籌碼。
李富貴掐滅香菸,站起身子,從斜側朝那輛黑色別克車走去。
待別克車準備再度起步時,李富貴算準時機,先把手裡拐杖伸過去。
但這一次,那輛黑色別克車並沒有減速。
新手司機像是根本沒看到突然躥出的李富貴,駕駛著黑色別克車徑直幢開後者。
李富貴只感覺眼見一黑,整個人猛的摔在地上,就像是三年前從高樓落下一般,連同手裡的拐杖也一併斷成兩截。
「撞…撞人了!」
人群中,不知是誰大喊了這麼一聲,讓整個西郊集市陷入沸騰之中。
好事的群眾,當即把目光投向了那輛黑色別克車,可等看清倒地的是李富貴後,大部分人都自顧自的走開了。
他們一邊羨慕李富貴又能訛上一大筆錢了,一邊為開車的年輕人心疼。
看見撞人之後,年輕人趕緊停車,拉上手剎,刻意鎖上車門,快步走到李富貴邊上,神色慌張。
「老師傅,對…對不起,我實在沒看到你,你沒事吧?」
年輕人帶著一幅黑框眼鏡,因為緊張,說話都不利索。
李富貴努力撐起身子,他感覺五臟六腑都在翻滾著,被撞的右大腿更是火辣辣的疼。
「你她媽…怎麼開車的,眼睛瞎了嗎?」
「對不起,實在對不起,我沒看到你……」
「賠錢,還得送我去醫院,不然,這事沒完!」李富貴想起昨天碰瓷時,遇到的也是個剛開車不久的新手,那小子雖然是個愣頭青,死活不願意給錢,但至少沒真的撞上自己。
年輕人愣了一下,看著依舊喋喋不休的李富貴,陷入沉默之中。
「怎麼著,撞了人還想跑嗎?信不信我報警讓警察把你抓起來!」
李富貴之所以敢大膽提及警察,是因為這一次,他確實被撞傷了。
年輕人見李富貴要報警,當即有些慌了:「對…對不起,那我開車送你去醫院吧。」
「等等,先把你身份證給我。」
「啊,這?」
「給我!」李富貴發了狠,結結實實給了年輕人胸口一拳,配合上周圍起鬨的「同行」。年輕人不得已,只能把自己的身份證拿出來。
「陳…志遠。」
李富貴眯起眼睛,仔細打量著身份證上的照片和年輕人,在確定無誤後,他把身份證收進自己口袋裡。
「大家都聽見了,今天是陳志遠開車撞了我,現在送我去醫院,還得賠我錢,誤工費,營養費加起來,至少要兩千。你什麼時候賠了錢,我什麼時候把身份證還你。」
李富貴就像個奸商,肆意提著條件。
「行…您說了算,咱們先去醫院,先去醫院。」
陳志遠害怕在市集繼續耗下去,當即答應下來,慌慌張張地把李富貴抱上別克車的副駕駛座。
等坐上了車,李富貴才感覺下半身稍微恢復知覺。
李富貴上下打量著駕駛位上的年輕人,氣不打一處來。畢竟碰瓷這麼久,他還是第一次傷的這麼重。
等別克車開了一段,李富貴才注意到,車後座上還坐著個女人。
女人穿著一席紅色連衣裙,帶著漁夫帽和墨鏡,半躺在後座上。似乎在休息,看不清表情。
「你女朋友?」
「啊……對。」陳志遠訕訕的笑了笑,似乎不太願意將後座的女人牽扯進其中。
「男朋友撞人了,也不知道說幾句好話,躺那兒跟個死人一樣。」
「大白天還戴個墨鏡,該不會和你男朋友一樣,都是個瞎子吧。
「他媽的,一家的瞎子還敢開車上路,遲早出車禍撞死你們。」
李富貴喋喋不休罵了一整路,期間陳志遠不斷賠笑道歉,可那後座的女人愣是端坐著一言不發,仿佛什麼也沒聽到。
後來李富貴罵累,就閉上眼睛靠在副駕駛位上睡覺。
最近的大型醫院在H市朝陽區,從西郊過去,得走國道,中間有些車程。
夜深了,雨勢逐漸變大。
陳志遠開車顯然是個新手,一路上開的歪歪扭扭極不順暢,顛簸的李富貴覺也睡不好。終於,在一處右轉彎,陳志遠為了避開後方超車的渣土車,直接踩了急剎車。
這一腳,乾脆把李富貴顛到椅子下面。
李富貴憤怒的撐起身子,忍著傷處的疼痛,正準備把陳志遠痛罵一頓。
但滿腔的憤怒與髒話,到了嘴邊,卻生生哽住了。
通過後視鏡,李富貴看見後座那個女人,以一種極其古怪僵硬的姿勢仰躺在座位上,就連安全帶也沒法將女人的身體固定好。
女人戴著的漁夫帽散落在一旁,臉上墨鏡也朝下滑落一大半。
此刻她緊閉雙眼,面容慘白,一動不動,且毫無生氣。
李富貴終於意識到,自己上車後那種怪異感從何而來。
後座的女人,早就是具屍體。
3
「這……」李富貴咽了口唾沫,渾身上下都被無以復加的恐懼包裹著:「小夥子…你讓我下車吧,錢我不要了,你也不用送我去醫院了。」
陳志遠沒說話,他摘掉自己的黑框眼鏡,低下頭,從衣兜裡掏出根香菸,咬在嘴裡,默默地抽著。
「車快沒油了。」陳志遠漠然看著汽車錶盤,完全忽略了邊上抖索篩糠的李富貴。
李富貴顫抖著手,從衣兜裡掏出身份證,還給陳志遠:「給你……我們今天誰也沒見過誰,你讓我走吧。」
半晌,陳志遠把煙掐滅,他看著李富貴,仿佛換了一個人。
「老師傅,你別怕,她叫小柔,真是我的女朋友。我們倆一起在H市打拼了五年,好不容易買了車,湊夠首付,眼瞅著就要領證結婚。可…可小柔她命苦啊,她們公司員工聚餐,小柔被領導灌酒,喝了整整一瓶白酒。
當天晚上,小柔因為酒精中毒,沒搶救過來。他們公司領導仗勢欺人,只肯賠償十萬塊錢,還要求第二天就得火化小柔的屍體。
我和小柔都是從小地方來的,我們那兒人死後,講究落葉歸根,所以,我想把小柔的屍體帶回去…至少,讓她爸媽再看最後一眼。」
說完,陳志遠的臉上滿是淚水。
他緩緩起身,將後座女人扶正,帶上鴨舌帽和眼鏡,並且重新系好了安全帶。
「這…哎,這讓我說什麼好,這公司領導,也忒不是東西了。人命關頭的事,就這麼糊弄過去了?」李富貴忍不住嘆氣,他想起三年前,自己差點在工地上丟了性命,不禁更加同情這對年輕男女。
「老師傅,這樣,我先去前面加油站給車加油,然後再送你去醫院。到時候醫生說該怎麼治療,咱們就照著治,千萬別耽誤了你。」
「成,你說了算。」李富貴順勢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其實我感覺也沒啥事,我身子骨硬,說不定到地方,這傷就好了。」
陳志遠點點頭,擦乾淚水,重新發動了別克車。
十分鐘後,別克車停靠在國道近郊的加油站旁。
陳志遠下車加油,順帶去買點東西,他囑咐李富貴留在車上,別讓其他人靠近這輛車。
「老師傅…小柔生前已經很慘了,我不想她死後再被人叨擾。」
「嗯嗯,你放心吧。」
李富貴看著陳志遠走進加油站裡,他先是雙手合十,緊閉雙眼,對著後面那具屍體虔誠的拜了拜,隨後便百無聊賴的撥弄著車裡的物件。
時而弄調調車椅位置,時而撥弄車載音樂,這麼做主要是為了分散注意力,李富貴儘量讓自己不去想後座上的那具屍體。
「都這麼久了,咋還沒回來…」
李富貴嘟囔著,順勢打開了別克車上的廣播電臺,正巧這時,電臺裡在播放一條新聞。
「聽眾朋友請注意,現在插播一條緊急新聞,昨日我市西郊和233國道交界處,有一女子突然失蹤,下落不明。女子姓張,27歲,圓臉,高鼻梁,褐色頭髮,皮膚白皙,根據他男友提供的情況,張女士失蹤前穿著一件酒紅色雪紡連衣裙,帶著黃色漁夫帽,懇請掌握相關線索的市民朋友聯繫我們……
最新消息,張女士的失蹤,可能和我市近兩個月內連續發生的多起單身女性遇害案有關。犯罪嫌疑人為成年男性,年齡25歲左右,身高在175-180之間,身材偏瘦,談吐溫柔得體,提醒各位女性聽眾,在夜間獨自一人時,千萬注意安全……」
4
「你在幹嘛?」
陳志遠拉開車門,冷冷地打量著副駕駛上的李富貴。
但,在此之前,李富貴搶先一步關掉了廣播電臺。
「啊…沒幹啥…就隨便聽了會兒廣播電臺…」李富貴的後背早就被汗水浸溼,他低著頭,儘量不去看陳志遠的眼睛。
陳志遠把頭探進車裡,狐疑地打開了廣播,與此同時,將右手默默伸到了背後。
一陣嘈雜聲過後,電臺廣播裡傳出了鳳凰傳奇的歌聲。
陳志遠皺著眉關掉廣播,坐進別克車裡,鎖死車門。
他把裝滿東西的塑膠袋堆放在邊上,隨後立即發動了別克車。
在此之前,李富貴也曾想過大聲呼救,可等他看見塑膠袋裡,那把明晃晃的水果刀時,就立刻放棄了這個念頭。
離開加油站之後,周遭往來的車輛變得很少,黑暗籠罩著整條國道,似乎要將一切吞噬。
李富貴低著頭,一面擦拭額頭上的汗水,一面想脫身的辦法。
電臺廣播裡的信息,同後座的女人,以及陳志遠都能匹配的上。
倘若陳志遠真是連環殺手,李富貴知道他一定不會放過自己。
「老師傅,你很熱麼,怎麼一直在出汗。」
「啊…是有點熱……」李富貴一抹滿腦袋的汗水,開口問道:「那啥…大兄弟,咱們離醫院還有多遠啊?」
「就快到了。」陳志遠漫不經心的回答道,從剛才開始,他就一直在觀察著周圍環境。
別克車行駛的路線愈發荒涼,很快就拐進一條荒無人煙的小道裡,四周全是荒山。 雨夜被撞傷,司機帶我去醫院檢查,可他卻悄悄把車開進荒山。
陳志遠把車停在了路邊,作勢敲了敲方向盤,皺起眉頭:「車胎好像出了點問題,老師傅,能下來幫我一把麼?」
「啊…我這腿還傷著呢…」
「下來!」陳志遠陡然提高聲調,此刻猙獰的模樣,同之前的懦弱形象截然不同。
李富貴咽了口唾沫,只能照做。
沒了拐杖,李富貴走起來一瘸一拐的,每走一步,就感覺右大腿的肌肉,撕裂般抽痛。
「給我看看右後輪是不是漏氣了,快點。」
陳志遠從身後重重推了李富貴一把,後者一陣趔趄,搖搖晃晃的趴倒在別克車旁。
李富貴意識到,陳志遠已經起了殺心。也許從自己上了別克車開始,這傢伙就沒想過讓自己活下來。
正巧這時,一輛小型貨車從附近駛過。遠光燈將周圍映照的如同白晝,同時也晃得陳志遠睜不開眼。
這是個機會!
李富貴隨手抓起一塊石頭,轉身對準陳志遠的膝蓋猛地砸下去。
這一擊下了死力氣,只聽得一聲哀嚎,陳志遠趴倒在地,他右手握著的東西的一併掉落在地。
那是一把小型電擊槍。
「救…救命!」李富貴丟掉手裡的石頭,瘸著腿,忍著痛,朝道路上那輛小貨車衝過去。
少了拐杖的支撐,李富貴跑起來並不順暢,他不能很好維持身體平穩,前兩步發力過猛差點直接摔倒。
但巨大的求生欲,支撐著李富貴衝到馬路邊。
伴隨著李富貴的呼喊聲,貨車駕駛員急忙剎車,在撞倒李富貴之前,將車穩了下來。
片刻後,從小貨車上走下了一個年輕人。
年輕人同李富貴對視的瞬間,二人都愣在馬路當中。
李富貴認識這個年輕人,他叫劉凱。
就在昨天,李富貴從劉凱手中,碰瓷了五百塊錢。
5
劉凱雙眼布滿了紅血絲,身上的工作服也是髒亂不堪,他已經很久沒有休息了。
「又是你!這次想碰瓷多少,五百,還是一千?」劉凱疲憊的雙眼中,充斥著憤怒,可他並沒有過多和李富貴糾纏,轉身直接上了貨車。
「別…別走…我不是要你錢!」李富貴就像溺斃之人,好不容易抓住了救命稻草,他當然不會輕易讓劉凱離開:「那裡…那裡有個殺人犯…連環殺人案聽過嗎,已經有好幾個女的遇害…」
李富貴用混亂不堪的語言,嘗試向劉凱解釋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
可當他提到連環殺人案這幾個字的時候,原本疲憊不堪的劉凱,卻像是只被激怒的野獸,猛的朝李富貴衝過來。
「你他媽的…你他媽還知道連環殺人案!昨天,就在昨天,我的女朋友張靜雅在這條國道上失蹤了,至今生死不明。
昨天,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死賴著非要我賠你錢,陪你去醫院檢查,我早就接到靜雅了,她根本就不會出事!
我們本來,我們本來已經準備結婚了。」
「嗡!」的一聲,李富貴感覺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自己腦袋裡炸開了,緊接著,他的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揪了一把。
廣播電臺裡失蹤的張女士,別克車後座上穿著紅色連衣裙的女屍,以及劉凱口中,失蹤的女友張靜雅。
天底下,當真有這麼巧合的事情麼?而間接導致這一切發生的,就是昨天下午,李富貴那次漫不經意的碰瓷。
「對不起…我…我知道你女朋友在哪?」
「你說什麼?」劉凱愣了一下,幾乎是下意識拿起胸前掛著的那張照片,詢問道:「你看看,是她嗎?」
李富貴仔細看了眼照片上女人的樣子,緩緩點點頭:「對,就是她…」
「靜雅,靜雅她還活著嗎?」
「她已經…」
話音未落,劉凱突然一陣抽搐,隨即硬生生癱倒在地,失去了意識。
陳志遠宛若鬼魅般出現在劉凱身後,他的手裡緊緊握著那把電擊槍。
「哼,原本沒想殺他。老頭,他可是因為你而死的!」
說完,陳志遠抬起一拳,直接撂倒了李富貴。
做完這些後,陳志遠環視周圍,確定周圍沒人後,他把李富貴和劉凱依次拖進路邊的小樹林裡。
6
混沌、黑暗,伴隨著一陣恍惚。
李富貴逐漸從昏迷中清醒過來。
片刻後,他感覺到一陣頭疼欲裂。
李富貴嘗試活動四肢,卻發現自己的雙手被繩索從身後死死綁住,根本動彈不得。
他的耳朵邊上有種粘膩的感覺,這是鮮血凝固後形成的血痂。
周圍是一片荒山野地,視野所及均是雜草與灌木叢。
這裡是國道與山野的交界處,距離馬路並不算遠,可周圍也算是人跡罕至了。
前方,同李富貴一起倒在地上的還有兩人,劉凱與張靜雅。
只是這兩人,一個已經死了,另一個則是暫時失去了意識。
「喲,老頭,醒了?」
陳志遠的聲音,從李富貴身後不遠處傳來,伴隨而來的還有一陣鐵鍬挖土的聲響。
在李富貴昏迷的這段時間裡,陳志遠已經用軍工鏟在荒地上挖出了一個大坑。
陳志遠身材瘦削,但挖坑的動作卻是十分熟練,想來他也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
「我啊,特意挖了一個大坑,這樣,能把你們三個都放進去。等明後天下場大雨,把腳印和痕跡一衝,也就沒人找得到你們了。」
說完,陳志遠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把軍工鏟丟在一旁,開口說道:「好像差不多了,這個坑大小正好,躺進去也舒服。」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要殺人?」李富貴咽了口唾沫,嘗試掙脫繩索。但陳志遠捆得很牢,掙扎一下繩索沒有絲毫鬆動。
「我也不知道。」陳志遠一邊說,一邊將李靜柔的屍體拖進坑裡:「反正看見那些穿紅衣服的女人,我心裡就會有一種躁動,難受的不行。後來我才明白,只有殺了那些女人,這種躁動才會消失。」
「你殺了多少人了?」
「嗯,算上你們三個,正好七個。」話音剛落,陳志遠再次拖起劉凱,朝坑裡走去。
「不能放過他嗎……」李富貴咽了口唾沫,哽咽道:「他們…已經打算結婚了。」
「這和我有關係嗎?」陳志遠面無表情開口道:「如果不是你突然跑出去,這個男也不會死。還有,你們之間的對話我都聽到了,說白了,其實是你害了他們倆。」
李富貴聽罷,低下頭,眼眸中不自覺流下兩行淚水。
他當初只想著靠碰瓷弄點錢,卻沒想到不經意間害死了兩個人,順帶讓自己也跟著丟了性命。
李富貴終於接受了現實,放棄求生,轉而對陳志遠破口大罵:「混蛋,陳志遠,你她媽的不得好死!當時在市集,所有人聽見你的名字了,你逃不掉的,你得給我們陪葬!」
「哦,你說這個啊。」陳志遠滿不在乎的拿出自己的身份證,掰碎了,一併丟入土坑裡:「忘了告訴你了,這東西在市面上五十塊錢一張,照片隨便p,過幾天我再買一張就是了。」
說完,陳志遠把劉凱丟進深坑裡,轉身正打算處理李富貴。
可就在這時,陳志遠突然覺察到了什麼,連忙停下手中的動作。
他拿出一塊破布,塞進李富貴嘴裡,最後操起軍工鏟,對準後者傷腿狠狠砸下。
伴隨著一陣低沉的慘叫聲,李富貴那條傷腿被徹底打斷。
在做完這一切後,陳志遠急忙收起軍工鏟,轉身朝山下走去。
7
黑色別克車停靠在山腳的馬路邊上,此刻,在別克車邊上多了一輛警車。
一老一少兩名警員分別站在別克車兩邊,其中一人神色焦急的打著電話,另一人則是用筆記本記錄著別克車車牌。
「嚴隊,你說劉凱怎麼就突然聯繫不上了,那小子該不會想不開吧。」
「不知道。」老警察眉心緊蹙,低聲說道:「根據國道上的監控顯示,他那輛車最後就是出現在這兒附近。前面的監控記錄著車開進來,後面的監控愣是沒瞧見車開出去,真是奇了怪了。」
就在這時,小警察突然指著山野方向,開口說道。
「誒,嚴隊,你看來人了!」
老警察轉身看著山野方向,對著緩緩走來的陳志遠,敬了一個禮。
「你好,同志,我是H市刑偵支隊的警察,你這兒是不是遇到什麼困難了,車在這兒停了有一陣了。」
「啊,不好意思啊。」陳志遠又戴上了那副黑框眼鏡,他順勢彎下腰,捂住自己肚子,一臉尷尬的說道:「吃壞東西,車開半道上實在憋不住了,就周圍隨便找了個地方解決。」
「注意安全啊,這可不是停車的地方。」
陳志遠見狀,一臉堆笑的說道:「誒誒,好,馬上就走,馬上走。」
「對了,同志,你之前在開車的時候,見過這個人還有這輛車嗎?」小警察說完,拿出了劉凱的照片,以及他所駕駛貨車的照片。
陳志遠眯起眼睛看了看,低頭故作思考狀,說道:「誒,這車,我好像有點印象…」
「你仔細想想,在哪看到了。」
「就在前一個匝道口附近。」陳志遠伸手指了指遠處:「當時那車直往樹林子裡開,很不正常,我才多留了一個心眼。」
「你確定?」老警察滿臉狐疑的看著陳志遠,前一個匝道口附近有監控,倘若劉凱真是在那邊將車開進樹林子裡,監控肯定會記錄下來。
「好像就在那兒附近,應該差不多。」
「行,那我們過去確認下情況。辛苦你了,同志。」
「沒事兒,應該的。」
說完,兩名警察都坐進警車了,順勢發動了車輛。
年輕的警察急著去匝道口確認情況,拉下手剎後,一腳油門將車速踩到最快。老警察則是在不停打電話,向支隊申請調派人手支援。
連日來發生的連環案,使得整個刑偵支隊上下都忙碌不堪。兩名警察的身體與精神都疲憊到了極點。
疲憊的身體,加上周圍昏暗環境,使得他們根本沒注意山野附近傳來的異動。
警車剛朝前開了一段,突然一聲巨響,一個龐然大物從高坡上衝出,徑直砸在了警車車前蓋上。
小警員見狀趕緊停車,看著車前蓋上的東西,驚得有些說不出話:「嚴隊…人…是個人!」
李富貴以一種極其扭曲的姿勢,陷落在車前蓋上。他的雙手還被繩索緊緊綁在身後,嘴裡塞著那塊白布,已經被鮮血染紅。
天知道在右腿被砸斷的情況下,李富貴是怎麼一路跑到了這裡。
老警察上前拿出了李富貴口中塞著的布條,疼的後者一陣抽搐,又朝外吐了兩口鮮血。
「兇手…他是兇手…」李富貴幾乎是用最後的力氣,說出了這幾個字:「山坡上有活人…快救人!」
兩名警察對視一陣,瞬間明白髮生了什麼。
陳志遠鑽進別克車內正打算逃跑,卻被從身後追上來的老警察生生從駕駛室內拽了出來。
二人當即扭打在一起,陳志遠是個亡命之徒,出手都是不要命的狠招,但老警察明顯技高一籌,三下五除二就將陳志遠按倒在地上。
隨後在年輕警察的幫助下,給陳志遠帶上了手銬。
李富貴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漸漸閉上了眼睛。他腦海裡最後的畫面,是三年前在工地上救人,失足從三樓落下。
李富貴感覺這三年來自己一直在墜落,而這一刻,他終於重新落在了地上。(原標題:《碰瓷》)
點擊屏幕右上【關注】按鈕,第一時間看精彩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