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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異獸
荒涼的鄉間小道上,畢雯正拖著破舊的行李箱緩步前行,眼神空洞。
耳機裡正循環播放著當紅女團的最新專輯,流行的旋律配上歌手甜美動聽的嗓音,似乎與眼前的破敗幽寂很不相襯。
「絢麗霓虹,明燈化彩,it’s my show。」
畢雯嘆了口氣,想到那個霓虹絢爛、燈火鑠金的繁華城市。
那裡,是自己曾經拼了命也想留下的地方。
然而,現在這一切都已不復存在了。
原來自己付出一切、拼盡全力,想要走出這裡,結果最後還是要兜兜轉轉回到這裡。
漫天臭氣中,她回憶起遙遠都市裡,繁華街道上的香水商鋪;那裡面終年瀰漫著水霧玫瑰、幽蘭百合的沁人香氛。
當然,還有那個帥氣陽光、頗有情調的青年調香師—也是她曾經的男友。
他有著一頭細膩的長髮,染成柔淡的金色,再襯著那張白淨的面容和清秀的五官,讓出身鄉村的他看起來十分洋氣。
畢雯很喜歡那種洋氣,這讓她覺得,自己確實生活在都市裡,生活在她夢想中的世界。
然而,如今的她失去了一切,包括事業、夢想、愛情和容身之地,只能狼狽返鄉。
現在,迎接她的該是怎樣一番景象呢?
就在這時,遠方傳來了幾聲刺耳的狼嚎。
畢雯心下一驚,這偏僻深山裡不會真有狼這種猛獸吧?
忽然,一道身影從面前閃過。她嚇了一跳,再定睛看時,只見是一隻毛色灰白骯髒的狼。
畢雯登時呆在了原地。眼前的猛獸兇惡地盯著她,露出森森的獠牙。她只在動物園見過幾頭瘦狗般的狼,哪見過這樣可怕的野狼。
絕望之際,畢雯卻發現那狼似乎並沒有攻擊她的意思,只是不斷發出戒備的低吼。那叫聲還帶著些悽慘,似乎是在乞求。
仔細一瞧,它的腹部高高隆起,後腿正被捕獸夾鉗的鮮血淋漓。原來,這是只受了傷的孕期母狼。
畢雯瞬間起了憐憫之心。她正要上前查看,身後忽然響起了嘈雜的腳步和叫喊聲。
「狼從那邊跑了!」
「追!」
情急之下,她環視四周,發現了一處樹木掩映的低洼土坑,急忙用手勢示意那母狼。
狼似乎很通人性,不加猶豫,就跳進了土坑裡。
不一會兒,幾個人影迫近跟前。他們一副獵人打扮,手中拿著老式的鳥銃。
「么妹兒,剛才看見一隻受傷的灰狼沒得噻?」
畢雯趕緊裝出驚魂未定的樣子,指指前方的小路,「……那,那邊去了。」
那些人點點頭,「嚇到了吧,我們正捉村裡的狼呢。」
說罷,就沿著小路追了過去。
等他們走遠,畢雯才喚出了坑中的母狼。
那狼真的很有靈性,似乎知道畢雯正在保護自己,變得像條寵物狗般馴順。
她小心地拔掉它腿上的夾子。鐵鉤脫離皮肉的瞬間,母狼發出一陣痛苦的哀嚎。
「你快走吧,別再讓人抓住了。」
母狼幽幽的眸子盯了一會兒畢雯,這才轉身離去。
畢雯嘆了口氣,看向不遠處那熟悉的宅院。想起即將面對多年未見的家人,她的心情又忐忑起來。
2.往事
幾年前,畢雯不顧父母的反對,在高考成績出來後,偷偷填報了遠方的一所大學。
知道消息時,被蒙在鼓裡的父母差點沒把她的腿打斷。
畢竟,在這落後的小山村,沒有哪個農村娃的家庭能負擔的起這樣一筆學費。
畢雯的成績也十分平庸,根本考不上好的學校,也不可能獲得學校的資助。
而且,畢雯家還是出了名的困難戶,情況更為嚴峻;除了她自己,還有兩個差不多大的弟弟要供養。
更重要的是,她若是真的在城裡紮下根來,就不可能再回到這落後的山村了。
那個時候,兒子都要獨立成家,上了年紀的老兩口身邊沒個女兒照應,誰來給他們照拂打理,養老送終?
因此,縱是她淚眼悽楚、苦苦哀求,父母也咬緊了牙關,不松一分錢。
誰知陰差陽錯之下,畢雯竟得到了一筆社會上的助學金,足夠供應她四年的學費。
於是,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畢雯偷偷帶上行李,與家人不辭而別,將鄉村的一切都拋諸腦後,不顧一切地奔向她夢想中的城市。
從那之後,他們就極少聯繫了。除了弟弟們偶爾打來長途電話之外,她幾乎對家裡的情況一無所知。
而在接下來的四年裡,她也在大學附近結識了前男友,那個在香水店打工的男孩。
那時的畢雯心懷夢想,希望自己能成為當紅小說家,在這繁華的都市紮下根來。
可畢業後,畢雯才逐漸在殘酷的現實中認清了自我。
所謂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畢雯的小說始終沒什麼人氣,根本賺不來稿費,甚至連房租都要交不起了。
與此同時,男友的事業也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挫折。
因為幾次工作失誤,香水店辭退了他,一時之間切斷了所有經濟來源。而他也是從農村來城市打拼的年輕人,家境很是貧困,根本沒有存款和資助可言。
之後不久,又發生了一件雪上加霜的事。
那天,同居半年的男友趁她熟睡,悄悄捲走了家裡所有的財產,只留下一張分手信,和拖欠多日的房租。
信紙上,只有寥寥幾字。
「畢雯,對不起。
但和你在一起,我看不到未來。」
來不及悲傷、抑或憤怒,身無分文的她就被房東趕了出去。
就在將要露宿街頭時,走投無路的畢雯想到了那個被自己遺忘已久的家。
3.歸來
雖然多年未歸,但畢雯還是記得家裡的路。
村子面貌如初,阡陌狹窄,屋舍破舊,鄰人的房屋歪歪斜斜的錯落著,空氣裡彌散著熟悉的酸臭味道和泥土氣息。
此刻,她的心情很是複雜。爸媽會不會還在記恨當年的事?
他們……會接受如今的自己嗎?
家門口正蹲著個精瘦漢子,身上的汗衫破爛而骯髒。
那人沒注意她的到來,只是背過身去,一下下揮起菜刀,剁著案板上血淋淋的雞架。
「……畢鋒?」畢雯似乎認出了他,試探著喊了一聲。
那身影猛然停下動作,轉過頭來。
畢雯一看,那果然是她的大弟弟,畢鋒。
畢鋒顯然沒認出她,只是呆呆地撓撓頭,憨傻地問道:「……誰啊?」
畢雯一時間激動不已,竟不知說什麼好。雖然還怨恨著當年薄情的父母,但曾經自己與弟弟畢鋒也算關係不錯。
那年,氣急的爸爸曾拿著木棒到處追打,嚇得畢雯躲在山旮旯裡不敢回家。還是畢鋒擋在畢雯身前,在他們之間不斷調和,她才躲過了這頓皮肉之苦,從盛怒的父親手下免於一難。
現在雖多年未見,曾經的親情卻還是在瞬間被喚醒。想不到一別日久,畢鋒已經長成大小夥子了。
「小鋒,我是姐姐,畢雯啊。」畢雯激動地說,聲音都有些激動。
這樣一說,畢鋒好像在忽然間想起了什麼,臉上帶了些驚喜的神色。
他叫了聲姐,趕緊走上前去拿行李,領著她進了屋。
屋裡,一家人正圍坐在破舊的矮桌前,端著缺邊的瓷碗吃飯。
「…爸,媽!」畢雯躊躇片刻,終於放開了嗓子,激動又歉疚地喚了一聲。
桌前的兩個半百老人聽到這句話,立即轉過頭來,齊刷刷望向畢雯,看的她有些尷尬。
他們的眼中,神色複雜、數味雜陳,流露著激動、欣慰、困惑、苛責與無奈。
屋子的角落裡,正縮著她最小的弟弟,畢強。他的身體很是瘦小,面色菜黃枯瘦。
此刻,畢強倒是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只是斜過眼去,淡漠地瞥著畢雯。
「……雯雯,你回來了。」
又過了半晌,母親的聲音終於打破了一家人的沉默。
4.山雨欲來
出乎畢雯的意料,再次相見的父母並沒有對她過分苛責。
畢雯媽的臉上早已堆滿了皺紋,只是緊緊拉著她,不停地說,回來就好。
畢雯爸倒是很少說話,只是沉默著坐在床邊,一袋又一袋地抽著旱菸。
為了迎接女兒的歸來,畢雯媽特地把畢鋒剁過的雞架拿來煲湯,還專門為畢雯加了幾個菜。
雖然粗茶淡飯算不上豐盛,但餐桌上的母親和弟弟一直給她夾菜,畢雯很是感受到了家庭的溫暖和關懷。
晚飯後,畢雯畢鋒姐弟倆坐在一起閒聊。
畢雯問畢鋒,有沒有結婚。
畢鋒臉上露出了難堪的神色,沉默地低下了頭。
「難道是沒有姑娘中意你?」畢雯打趣道,「我弟弟這麼帥,怎麼可能呢。」
畢鋒還是一言不發。
畢雯急了,萬般追問下,畢鋒終於吐了實情。
原來,他和鄰村的苓梅相好已久,兩人也算是情深意濃,可苓梅他爸就是要十五萬的彩禮,給不夠就不嫁女兒。
但明眼人都知道,畢家是有名的困難戶,更何況小弟畢強也在等著娶媳婦,家裡的老屋還要重新粉刷,一家人根本拿不出這麼多彩禮錢。
期間,畢鋒和爸媽也上門求了不止一次,可那倔強的老頭就是不答應。
聽說西村有個林姓的富裕人家,他那兒子肥得像頭大耳豬,智商還有問題,沒有女孩看得上。
林家兒子身為家中獨苗,眼看著都三十五了,還沒個對象。
老林家急得發愁,直接開出了五十萬的天價彩禮,在十裡八鄉覓媳婦呢。
苓梅他爹哪見過這麼多錢,上周才放了狠話,要是畢鋒二十天內再拿不出彩禮錢,就把女兒嫁給林家兒子了。
說到這,畢鋒這高大漢子竟然嗚咽著抹起了眼淚。
畢雯聽完,也是又急又氣。可她卻幫不上忙,只能安慰弟弟。
5.子夜
晚上,心事重重的畢雯躺在床上,翻烙餅似的焦灼不安。
除了弟弟的婚事,她還在為自己的一本小說發愁。
離開都市前,她曾聯繫了一個編輯,並擬出了一本新小說的大綱。書的內容取材於她的經歷,非常真實。
當時編輯曾說,這部小說很有希望。
若不是男友拋棄了她並捲款逃跑,導致她被迫離開這座城市,她很有可能繼續創作這本小說。
反正自己現在也閒著,不如重新拾起寫作,說不定能成功出版,給弟弟掙點嫁妝錢呢?
想到這,她的熱情又被點燃,翻身下床,找出筆記本電腦,開始劈裡啪啦的碼字。
就在畢雯創作到興頭上時,耳邊忽然傳來咔噠一下拉燈栓的聲音。
她眼前瞬間一黑,四周瞬間陷入墨色的沉寂,只剩屏幕的微光。
接著,門口出現了一個幽幽的人影。
那人端著蠟燭,昏暗的燭火將面部映的陰森詭異。
畢雯剛想尖叫,卻發現那是母親。
「幹什麼?突然熄燈,要嚇死我啊!沒看見我正忙著嗎!」畢雯不滿地抱怨起來。
母親仍不開燈,只是輕聲細語的說:「這麼晚了,費電。」
微弱燈火之下,她的唇角似乎微微翹起一個很是勉強的弧度,那語調聽起來則有些陰森。
畢雯還要吵,卻看見母親直直的盯著自己的電腦,眼神很是怪異。
母親從沒見過筆記本電腦,此刻的眼神就像審視著一隻突然闖入的怪物。
沉默良久,她開口了:「…你回也回來了,明天就幹點正事吧,別再搞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說罷,她不聽畢雯解釋,就走出了房間。
凌晨時分,畢雯還躺在床上生悶氣。
果然,剛見面時母親的和善不過是偽裝出來的。自己接下來的日子,怕是很難過了。
想到這,她忽然生氣起來,一下翻身坐起,走到門口拉開了燈栓。
接著,她狠狠拍上了門,還把門閂從裡面鎖死,這才重新回到床邊,打開電腦繼續敲字。
她就不信,這一次還有人招惹自己。
一會兒之後,西邊窄小的側屋裡。
瘦小的畢強正縮在床角,牙齒緊緊咬住下唇,陰冷的眼神緊盯著不遠處房間裡亮起的燈光。
畢雯離家時,他還不大,和畢雯的關係也像和畢鋒那樣好。他只知道,畢雯姐離家出走後,爸媽天天都在家裡念叨。
「你姐是個白眼狼!」
「你姐是個喪門星,哪家出過這樣不孝的女兒?」
他還聽媽說,畢雯姐本來應該留在村裡,早點出嫁,給他提供結婚用的彩禮錢。可她不僅不幫襯著自己的兄弟,反而自私地逃離了生她養她的村莊。
在畢強看來,本該無私奉獻的姐姐卻做出這樣的事,他打心眼裡厭惡她。
所以,這個喪門星、白眼狼,為什麼還要腆著臉回來?
畢強的牙齒咬得越來越緊。他悄悄翻下床去,找出一把小小的鉗子,接著溜到裝有畢雯房間電線的電錶處。他狠狠地揮起鉗子,鑷斷了那根電線。
屋內,畢雯的房間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畢雯一愣,自己分明已經鎖上了門啊!她又拉了幾次燈栓,還是毫無反應。
大概是停電了吧,她無奈地想,只得躺到床上,準備入睡。
這時,寂寥無聲的夜色突然被劃破,遠山傳來幾聲悽厲的狼嚎。
6.陰謀
徹夜未眠的畢雯一覺睡到了下午,醒來時枕邊已是空空如也,手機電腦竟然都消失不見了。
她一陣發懵,接著便氣鼓鼓地去找母親。
自己才回來第一天而已,這變臉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小院裡,母親正坐在竹凳上洗碗。廚房裡一乾二淨,什麼吃的也沒給她留下。
「我手機和電腦呢?」她質問到。
誰知,母親只是淡淡一笑。「我先替你收著了。」
什麼?畢雯瞬間上了火,母親卻還不急不徐地說著:「原來那東西叫電腦呀……真是害人不淺。都怪我們,當初沒好好管你,讓你看了那麼多沒用的書,才把你教壞了。這次你好不容易回來,我們可要多多注意才行。」
畢雯氣得快冒煙了,只覺得她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那是我的工作!我還要寫稿子給弟弟賺嫁妝錢呢!」
誰知母親就像看小孩玩鬧一樣笑了起來:「虧你還有這份心。你要真有良心,就幹點正事,明天跟我相親去,也好掙點彩禮錢回來。」
之後,任畢雯如何吵鬧,她就像入定似的不發一言。無可奈何的畢雯把家裡扒得翻箱倒櫃,卻什麼也沒找著。
畢強站在一邊,看著眼前的一切,不住冷笑。
接下來的幾天,爸媽的態度也越來越差,除了嘮叨埋怨,就是催她去相親。
沒辦法,憤怒的畢雯只能躲在屋子裡賭氣。
百無聊賴之下,她翻出了鉛筆和草紙,繼續寫起了小說。
可事情還遠沒有結束。這天,畢雯剛吃完飯,母親就火急火燎地拉著她往外走。等不明就裡的她被帶到地方,才知道母親拉自己相親來了。
但既然來了,畢雯也不再那麼牴觸。
或許這個相親對象還不錯呢?還是先見見再說。
可當她走進房門,看見那人時,一切幻想登時煙消雲散。
面前坐著個滿臉油光的胖子,看上去至少二三百斤。那邋遢的男人傻笑著,流下一道口水,空氣中瀰漫著酸臭味。
出於禮貌,畢雯沒有轉身離開,勉強坐了下來。一問才知道,這人就是弟弟前幾天提過的、西村的林家兒子!
看著他痴傻的臉,畢雯的心涼透了。
父母這算盤打的可真是精明啊!她要是嫁給了這人,兩個弟弟的彩禮錢就夠用了,畢鋒也不用擔心老丈人變卦,能夠順利娶到心愛的苓梅。
7.囚徒
畢雯再也忍受不了了。她開始策劃下一次出逃。
這回她發誓,就算在城市中受盡苦累,她也不會回來承受這種屈辱。
可老兩口卻早已預料到了她的想法,提前下手做了準備。
那天,畢雯一大早就發現,自己所有的私人物品都不見了。
她正要出去質問,卻發現房間門窗也從外面死死封住了!
為替光棍弟弟賺來50萬彩禮,母親將我鎖房裡,嫁個痴傻男人。
原來父母早就預想到,她在見過相親對象後會繼續逃跑,就趁她昨晚睡覺時做好了這一切。當然,這也是畢強的提議。
接下來的幾天,他們只是每日從梁頂垂下送飯的竹籃,全然沒有放她出去的意思。
畢雯媽笑吟吟地對鄰居大娘們說,這叛逆女兒就是缺管教。等把她多關幾天,她自己知道苦頭,就不會總想歪點子了。
可畢雯的精神卻並沒有被挫敗。起初,她只是整天吵鬧、吼叫,等發現這些不管用後,就變本加厲起來。
每天深夜,畢雯家都傳來砰砰的砸門聲,伴著悽厲尖銳的吼叫。
與此同時,村外野山上的狼嚎也更加頻繁,似乎與之呼應一般,悽厲可怖。
日子一久,畢雯媽送飯時都會聽到指甲摩擦門板發出的吱吱聲。
她有些慌了。連日來村民都議論紛紛,女兒不會真的瘋了吧?
就在全家人不知所措的這個夜晚,畢鋒在給姐姐送去的飯菜中夾了一張小紙條。
看到弟弟的留言,幾日來神智不清的畢雯瞬間恢復了清醒。
畢鋒在紙條中寫,他過幾天會幫姐姐逃走。如果姐姐同意,就在下次送飯時敲三下門板。
望著他的筆跡,畢雯心中感動不已。一絲希望再次升騰起來。
8.鐵籠
清晨,畢雯媽就頂著黑眼圈出了家門。
幾天來她總覺得心神不寧,便準備找村裡的神婆看看,被囚禁的女兒是不是中邪發狂了。
還沒踏出家門,她就被眼前的景象嚇得縮回了腳。
只見門檻上濺滿了鮮血,地上赫然躺著一隻灰狼的屍體。
「畢大媽,你家可出了邪啊!」一旁走來個獵人。
今天一早,有人發現那畜生竟然在畢家門前徘徊,還發出奇怪的叫聲。
獵人趕來時,它居然不逃,只是圍著大門,繼續悽楚地嚎叫。
把這狼擊斃後,人們發現它已經產了幼崽,肚子裡空空如也。
9.新妝
畢鋒看著暈厥的姐姐,心中有些不忍。
他想起了不久前的承諾。看目前的情勢,還不知道她會受怎樣的折騰,最好今晚就帶她逃走。
一旁的畢強看到哥哥臉上浮現的擔憂之色,輕輕沉下了眼帘。
這時,神婆宣布了招生魂的方式:舉行招魂儀式,然後立即成親,以喜氣化解煞氣。
儀式辦完後已是傍晚,神婆吩咐幾句便走了,只剩下發愁的畢雯爸媽。到哪去找成親對象呢?
就在這時,林家送信來了。
原來那天相親後,林家兒子對畢雯的美貌很是滿意,願意立即成親。若畢家也同意,過幾天就能舉辦婚事,五十萬的彩禮錢也馬上送到。
畢雯爸媽激動不已,這簡直是天降的喜事。就算畢雯現在不願意,按著她拜了天地成了親,等生米煮成熟飯,她也會本分起來的。
如此一來,不僅除了嫁了女兒,還得了巨額彩禮,兒子們的婚事也有著落了。
看著喜極而泣的父母,畢鋒的眼神漸漸黯淡下去。他同時想起了不久之前,畢強語重心長地對自己說過的東西。
慢慢的,幫姐姐逃走的想法,開始被貪慾所侵蝕。
如果她真的離開了,自己心愛的女人就會被許給林胖子,他說不定要打一輩子光棍。而且,畢強他也會落得同樣的下場。
再說了,那胖子雖然有些不堪,但好歹家境殷實,姐姐也不一定會受苦…
想到這裡,再想想苓梅和爹媽,畢鋒攥緊了拳頭,終於下了決心。
這晚,被鎖在房間裡的畢雯正苦苦等待著最後的希望,那答應幫她逃離這裡的弟弟,畢鋒。
可等來等去,畢鋒最後也沒有出現。
看著窗口灑進的第一縷晨光,畢雯知道,天亮了。今天是她和那弱智胖子成親的日子。
而她所有生存的信念,也隨著光暉一併消逝於風中了。
畢雯默默穿上了床邊的嫁衣,輕叩房門。
打開門的畢雯媽看到一身火紅衣裙的女兒,不禁有些吃驚。「你…」
「媽,我想通了。」畢雯笑得很淺,「這當女兒的,哪有不嫁的道理。我早就該這樣,過些安分日子才對。」
畢雯媽一愣一愣的,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昨天還拼死反抗的女兒怎麼跟變了個人似的?難道真的是回魂了不成?
「你…你先去梳妝,我去把你爸你哥他們叫來。」她激動不已,返身跑去喊人,臨走時還不忘鎖上大門。
畢雯看著她的背影,冷冷的笑了。
10.狼吟
畢雯媽把三姑四婆等一眾親戚都叫了過來。
等一行人回到家中時,畢雯卻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
她七竅流血,雙目圓瞪,鋪散開的紅裙像一泓燃燒的血蓮,手中還緊握著空了的農藥瓶。
畢雯身邊散落著一大堆草紙,像極了灑落的紙錢。那上面密密麻麻全是鉛筆字,寫著她那部未出版的小說的結局。
故事中,女主角最終實現了自己的夢想,成為了知名作家。
畢雯媽和畢鋒哭嚎著撲過去,卻早已無濟於事。
如同戲劇般,畢家女兒的紅事變了白事。而二十天過後,拿不到錢的苓梅爹毫不猶豫地把女兒嫁給了林家兒子,拿到了那筆天價彩禮。
稀奇的事,還有另外一件。
半年後,村裡的神婆忽然在山路上遭到了猛獸的襲擊,被撕成了碎片。
據同行的村民說,那是一群惡狼,領頭的是匹灰狼,看起來不大,像極了當年死在畢家門口的母狼。
又過了半年,村中鬧起了狼災。
這群猛獸雖不傷人,卻天天撕咬牲畜,還在夜間圍村嚎叫,令人苦不堪言。
受狼害最深的,就數畢家四口人了。最後,無可奈何的老兩口只得跟著倆光棍兒子,搬出了村子。
自那之後,村中狼禍就漸漸平息了下來。
只是每當月滿之夜,還有人會看到這樣的場景:
悽冷的月光下,遠處的山頭浮現出孤狼的身影。
它發出哀怨蒼涼的嚎叫,如泣如訴。(作品名:《人間異聞錄:鐵籠中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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