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裡的嬰兒

今早和婆婆去菜市場買菜，出來的時候，看到公廁圍了一群人，救護車也在旁邊，於是我和婆婆湊過去探個究竟，原來，一個清潔工在女廁所中發現了一名棄嬰，生命垂危，女嬰的母親將其生下並丟棄於廁所之中。看到這一幕，我一下忍不住抽泣起來，婆婆對我說：「娟兒，都過去了，咱們現在生活得很好，不是嗎？」我點了點頭。

我出生於1989年臘月，那個冬天異常寒冷，寒風肆無忌憚地呼嘯著，整座山林似乎在顫抖在哀嚎，寒風刀子似地刮過一個老婦人的臉，枯枝無力地吱吱作響，做著最後的掙扎，出門辦事的老婦人用大衣將自己捂得緊緊的，瑟縮著身子穿過山間小路，這時，老婦人在下山的途中發現了一個籃子，走過去一瞧，一個嬰兒躺在裡面，老婦人趕緊將她抱起帶回家，到家後將包在女嬰身上的布脫下來，往地上一扔，「嘭」結了冰的布在地上摔出了聲響，臍帶上的血都結冰了，老人趕緊將女嬰放在溫水中洗了又洗，身上的胎脂由於結了冰並不好洗，洗了好長時間，女嬰才發出第一聲啼哭，老人終於鬆了口氣。這個女嬰就是我。

當時撿到我的時候，我的養母已經四十三歲了，她還有個兒子，也就是我的哥哥，我的養母供我讀書，從小我就知道我的身世，養母並沒有隱瞞我，她經常對我說：「娟兒，心裡不要有怨恨，老天爺能留你一口氣已經是格外開恩了，要好好讀書。」我也警記養母的話，每天刻苦讀書，一邊劈柴一邊背書，一邊摘菜一邊回憶老師講的內容在小升初的那次考試中，我考了全鎮第四名，後來，初中期間我也絲毫不鬆懈，一邊幫養母編籃子一邊背單詞，中考前由於感染了風寒，一直在家休養自學，中考考得不盡人意，但我剛過重點高中的分數線，當時還是很開心，成績出來的當天晚上，養母對我說：「娟兒，咱家條件不好，這你是知道了，現在你哥哥生了兩個娃娃，結婚時欠的帳還沒還清，咱家是真的供不起你了，你嫂嫂好幾次說要你出去打工掙錢，我都沒跟你說，怕你傷心。」養母話音未落，我哇的一聲痛哭起來，說：「我寒窗苦讀那麼多年，就是為了讀大學，媽，我求你了，跟嫂嫂說讓我讀書吧，我以後掙了大錢全部給嫂嫂，以後我幫你養老送終。」養母說：「娟兒啊，你懂事點兒吧，咱家沒這個條件，你從小學到初中都是我收破爛編籃子供你讀書，高中是真的供不起呀！」

我在家呆了兩天，第三天下午，趁著養母外出砍柴，我拿了養母藏在柜子底下的錢，我和隔壁村的燕兒去了火車站，當時跟著燕兒，她也是被抱養的，自從她養母過世後，養父對她非打即罵，她說：「我們去北京吧，那裡人多，我們去打工，準能掙錢」。一路顛簸，終於到了北京，望著首都，我們一臉茫然，去了各個小飯館求職，但都一一被拒絕，漸漸地，天色暗了下來，我們身上的錢所剩不多，只好在天橋底下過了一夜。後來，我們在街上轉轉悠悠，也不知道轉了多久，終於有個地下商場招聘員工而且還包住。我們也安頓了下來，時間一天天的過去了，在北京，除了在地下商場賣衣服，空餘時間還在做兼職，後來，服裝店的老闆因為欠債倒閉了，沒辦法，我和燕兒又得出去找工作了，好在當時存了一點錢，後來，我們找了好久，找到了一家飾品店，由於只招一名員工，我身材高挑，燕兒就差了點，我被錄取了，燕兒找了很多份工作，都不理想，時間一天天的過去了，我手上存了一點錢，但燕兒不一樣，她交了個男朋友，被騙光了錢，她房租也交不起了，後來，她決定回老家，我也沒阻攔她。

記得有一天中午，我突然接到一個電話，電話剛接通：「娟兒呀，你這個崽子跑哪兒去了呀？這一走就是三年，把我急死了，要不是燕兒回來了把你的電話告訴我，我上哪兒找你呀？你要是被什麼黑道拐跑了，這讓我後半生咋過呀！」電話的這頭，我早已泣不成聲：「媽，我在北京過得很好，你不用擔心我，等我賺了大錢就回家。」只聽到養母不停地哭，一邊哭一邊說，具體說了什麼我也沒聽清。

又到了春節，我還是決定不回家，漸漸地，我在北京呆了四個年頭，那時，我二十歲了，在這個年紀，我遇到了改變我一生命運的人，他是北京大學的一名大三的學生，來我店裡，拿了幾條項鍊問我：「請問，這幾條項鍊，女孩子比較喜歡哪一款？」我說道：「是送給女朋友的吧，這款比較適合，簡約又好看。」他說道：「哦，謝謝你呀，不過還不是女朋友，我準備追我們班的一個女生，就買這條了。」

後來，他又來我店裡我一眼就認出了他，我問道：「同學，又準備給女朋友買禮物嗎？」他尷尬的笑了笑，「他已經有男朋友了，馬上放假回家，我準備給我媽買點禮物，要不，你幫我挑挑吧！」我也很熱情地幫他挑了一款絲巾。

就是從那以後，他經常來找我，約我去逛街，去吃飯，不知不覺過了一個多月，他突然向我表白，那一瞬間，我都有點不知所措，我對他說：「你也知道我的故事，我怎麼配得上你呢？你的父母都是高中老師，你也是個大學生，而我呢，一個撿來的孩子，初中學歷……」「娟娟，你別這樣說，我看中的是你的人，這些外在的東西我不在乎，從我見到你的第一眼起，透過你的眼神，我看到了堅定與倔強，我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

後來，我想了很久，接受了他的表白。一年後，我們準備結婚，我帶他回到養母家，跟養母說了這些年發生的事情，養母對我說：「娟兒，你不能和這個小夥子在一起呀，你們差距太大了，人家是名牌大學生，你一個沒文化的農村人就算高攀上了，時間久了他哪天變心，到時候一腳把你踹了，受傷的是你呀！」「媽，你別勸我了，我心意已決，非他不嫁。」

就這樣，我們順利地結婚了，後來，回娘家的時候，婆婆給了我5萬塊錢，讓我帶給養母。回到娘家，把錢交給養母后，當天下午，一群人來到養母家。只見一個老婦人突然撲向我，哭著說道：「三兒啊！我的三兒啊！娘對不起呀，你剛出生就被你爹抱走了，這麼多年了，娘的眼睛都要哭瞎了。」那一瞬間，我仿佛明白了什麼，呆呆的沒說話。

養母把這個老婦人扶起來，原來事情是這樣，我的親生母親一胎生了一對雙胞胎女兒，二胎想生個兒子，結果我是個女孩，父母還想再生，由於當時的計劃生育政策非常嚴格，他們只好把我扔在山裡，後來，他們終於生了個兒子。那個老婦人一直在哭「三兒啊！娘對不起你呀！」我側著身子，頭偏過去，冷冷地說道：「對不起我嗎？把我扔在雪地的時候怎麼沒想到對不起我呢。」那個老婦人停頓了一下，欲言又止，我的親生父親說道：「家裡窮得揭不開鍋，我的腿又有毛病，從你被這家撿到的時候，我們就打聽到你的下落了，現在你嫁了個大學生，公婆又是知識分子，婆家那麼有錢，你過得那麼好，我們不用操心了，一家人是時候團聚了。」聽到這裡，我實在忍不住了，一個人回到房間，不想見到他們，再後來我，我才知道，我的那個親生弟弟，高中沒讀完就外出打工，和別人打架，把別人打殘了，家裡賠了不少錢，我全明白了，後來，我和老公定居在浙江，每次回娘家都是偷偷地回，讓我的養母不要聲張，每次給錢我養母，我都讓她一個人用，別給其他人。

如今，我已經31歲了，兒子上小學了，老公在電視臺工作，我也有我的事業，開了一家日式料理店，每天過著幸福的小日子，但一到冬天，心裡還是會冷得發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