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吹燈》作者侵權《鬼吹燈》？網文合同正在成為「賣身契」

這個月堪稱「鬼吹燈月」，不僅有三部影視改編扎堆上線，還有兩樁圍繞原著的版權訴訟塵埃落定。

在眼花繚亂的IP改編與迷霧重重版權糾紛中，最令人匪夷所思的，要數原著作者天下霸唱（本名張牧野）被判侵權《鬼吹燈》，還要賠償110萬。

一種流傳甚廣的說法稱，「當年天下霸唱被起點的工作人員請客，一頓暴灌，稀裡糊塗以10萬元的價格，將《鬼吹燈》系列一共8本，打包賤賣給後者」。

實際情形當然並非如此兒戲，但相比如今百億價值的IP潛力，天下霸唱當年的過早脫手無異於「賤賣」。

此後，除非獲得玄霆公司（即起點中文網運營商）的授權，否則天下霸唱不能再以鬼吹燈為素材進行創作，而其他作者的同人作品卻可以堂而皇之地出版。

近日，天下霸唱創作的《鬼吹燈之牧野詭事》因未取得版權公司同意而擅用「鬼吹燈」標識，最終被判侵權，面臨110萬的巨額賠償。在此之前，天下霸唱就因為《摸金校尉》在對外授權改編時涉嫌「虛假宣傳」，而被判賠償90萬元。

如此「魔幻」的判決結果引發了不少讀者粉絲的同情，以及創作者們的集體恐慌。很多人認為，這樣的判決雖然於法有據，卻於理不合。

「這就是資本控制知識成果的惡之花，版權保護是要做成這樣嗎？」在他們眼中，著作權法成為了「將孩子從母親身邊搶走」的惡棍的幫兇。

但也有不少人認為按照合同行事無可厚非，「起點買了版權，是保護自己權益，防止作者到處賣給其他平臺。著作權只是一個廣義的概念，其具體包括署名權、發行權等十幾個權利，這些權利中涉及財產性質的權利是可以與原作者完全剝離的，霸唱在多年前把這些賣了所以才這麼慘。」

那麼，當年天下霸唱為什麼願意「賤賣」鬼吹燈版權，真的只是酒酣耳熱之際的一時衝動嗎？

「並沒有什麼叱吒風雲翻雲覆雨的網文大神，都只是被資本家壓榨的碼字無產階級罷遼。」網友的一句感嘆點破了作者與網文平臺之間的關係。

網文的崛起史本就是起點等平臺與旗下作者大神們的博弈史，作者跳槽、出走的現象在網文江湖更屬「家常便飯」。

正常情況下，平臺與作者之間是榮辱與共的關係，然而，一旦作者踏著百萬寫手的肩膀成為「大神」，作品的IP價值開始顯現，IP歸屬權與控制權就開始成為雙方決裂的焦點。

天下霸唱與南派三叔代表了兩種截然不同的選擇路線。前者早早就將IP賣出，後者則一直牢牢將《盜墓筆記》的IP掌握在自己手中，奉行「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的方針。

其實，IP與原作者的人身分離，在歐美已經是很常見的現象，漫威、DC旗下的超級英雄之所以能長盛不衰，就得益於「鐵打的IP流水的作者」。

只不過，「鬼吹燈」系列自從脫離了天下霸唱之後，同人作品質量一路下滑，良莠不齊的網劇網大扎堆上線，起點顯然是在「涸澤而漁」，並沒有長線運營的規劃和打算，過了這兩年的「爆發期」之後，鬼吹燈IP的長期生命力堪憂。

實際上，相比十幾年前，網文作者與平臺之間的不平等愈演愈烈。除了南派三叔、唐家三少這樣掌控話語權的大神以外，大部分網文作者都正在成為平臺「打工者」，平臺的合同越來越像賣身契。

微博博主@電影票房 透露，「哪怕你是原著作者，一樣啥權利都沒有，原著作者要去改編做個影視劇漫，還得掏錢給平臺才行，我自己就遇到過好多這樣的事兒」，然而這卻是作者不得不籤的「霸王合同」，「一開始就知道遍地是坑，但沒有辦法，只能往裡跳 。因為如果不籤合同，書就寫不下去。」

徐州久盟文化傳媒有限公司CEO詐布池在知乎上透露：「現在各大平臺基本已經不籤作品，而是直接籤人了，而且有些都不是五年十年地籤，而是直接終身買斷。」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只有在利益最大化的情況下，平臺才願意去努力推廣、運營一個IP。這種現象和騰訊、愛奇藝等視頻平臺通過獨家籤約「捆綁」演員如出一轍。

所以，在詐布池看來，天下霸唱還算幸運的，因為「現在的小說網站，基本上進門想要籤約，就都已經是這種合同範本了，根本不會有啥版權買斷費。你不認這個模式，除非你有什麼能和平臺談判的資本，否則就沒法籤約，你的作品也只能被雪藏。」

前天，吳文輝率領起點中文網的兄弟集體「退休」，將閱文的管理權徹底交給騰訊，象徵著20年的「起點時代」徹底落幕，網文免費時代正式到來。

起點開創的付費模式造就了網文20年來的繁榮，也成就了網文寫手這一百萬規模的職業。然而在頭條、小米等公司來勢洶洶的「免費浪潮」面前，付費模式正在搖搖欲墜。

流量當道、數據為王、廣告變現，「免費模式」將會徹底擠壓中層和職業寫手的生存空間。作者和讀者之間唯一的付費紐帶也被斬斷，雙方都淪為平臺和算法的奴隸。

當流量變現成為網文作者主要的收入來源，當版權運營成為所有作品的最終出路，原作者可能連一口湯都很難喝上了。當然，也不會再有下一個天下霸唱，以及「酒桌10萬賣版權」的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