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連載：是誰惹的禍（下）

是誰惹的禍（下）

艾雪

在楊柳村，孫氏家族的孫鵬飛就是高高在上的土皇帝。在楊柳村，他孫鵬程雖然不是一把手，但一把手洪發遠在他的眼裡就是個冒牌貨。在他孫鵬程的意識中，他洪發遠就是個擺設，就是個過渡。很多次，楊柳村的大小村幹部都掂量過他孫鵬程的份量。那次村委會會議，他孫鵬程不是最後一個出場，哪次村委會會議，不是他孫鵬程第一個講話。有一回，不知是什麼會議，村書記洪發遠不知怎的就給忘了，會議也就是開了五分鐘，孫鵬程氣急敗壞的趕到，又是拍桌子又是摔椅子還破口大罵他洪發遠不是東西，瞎了狗眼，我還沒到，你憑什麼就開會了。這在楊柳村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猶如楊柳村的越來越窮，已經欠外債38萬了，而這筆天文數字都是他孫鵬程弟弟孫鵬飛借給村裡的，換句話說也就是：楊柳村欠孫鵬飛38萬。

從某種意義上說，楊柳村的提留就是為他孫鵬飛收的。作為村長，他實際上就是一把手，他先拿出弟弟孫鵬飛的錢墊上，將鄉政府的可觀獎金咪西了；這樣兩全其美，名利雙收，回來再組織小分隊各個擊破，哪個村民還不是望風而逃。

今兒個，村長孫鵬程和書記洪發遠兵分二路，浩浩蕩蕩的拉開了收提留的大幕，可謂空前絕後的殘忍了。

一開始，三兵只是聽著並不聲張，他想馬上燒了飯吃了好快點上工。晴空萬裡的好天氣，正是打磚坯的好時機。多打了磚坯，產量上去了，工錢也就上去了。何況他家窮得叮噹響，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甚至他想到了那個女同學，等自己掙到了錢，就去她家提親，娶回來，一起過上幸福的日子。

但沈三兵畢竟也是血性男兒，他哪裡受得了村長的辱罵，更看不得村霸黃三的惡行，其時嘴裡還咽著煎餅就一個箭步邁了出來，那應該不叫交手，充其量也就是沈三兵憤怒的一個舉動而已，然而，僅此一個男兒的微動作就冒犯了這群人，他們像對付一個從未見過的起義者，群起而攻之，村霸黃三更是如臨大敵，一馬當先就狠狠地夾住了沈三兵的脖子，只一個狠勁，可憐的沈三兵就永遠的倒地不起了。

楊柳村收提留打死人的消息像一陣颶風，瞬間的瘋走，驚動了很多人……

沈三兵的屍體，躺在書記洪發遠家的大門口，慘痛的場面圍觀了很多人……

一時間，村民不禁要問：這苦命孩子被打死了，他叔叔沈貴良什麼態度？

又有人看不懂：這孩子明明是孫鵬程帶人打死的，怎麼會躺在洪發遠家門口？

原來，洪發遠跟立夏師其澤合夥辦了個帶鋸房（也就是板材廠的前身），由於師其澤不懂管理，也懶於管理，一年不到時間虧大了，幾個人打起了官司。鄭仁喜因早年跟洪發遠競爭生產隊會計失敗一直懷恨在心，而死者家跟他家又有著親戚關係，這鄭仁喜一不做二不休，一箭多雕就利用這個死難者開始報復洪發遠了。這鄭仁喜當年的確是個人才，論關係，洪發光他媽鄭氏是他堂姐，原本一點懸念都沒有，柳圈隊會計非他莫屬，就在這個節骨眼上，洪發遠一馬當先殺出來了，他從部隊退伍回家來了。洪發光權衡利弊，最終還是把權利交給了自己的兄弟。

夜裡，也就是夜裡，當沈家人那麼困頓的一刻，防爆警察如天兵天將就強行奪走了沈三兵的屍體，拉去火化了……

處理起來，也就是錢的事。擺平了，擺平了，村民哀泣相告。

晚秋的楊柳村提留徵收工作再也不會使用麥季那個工作方法了。

楊柳村像是當年的舊中國遭遇列強凌辱一樣，貧病交加，奄奄一息了。提留收繳工作難度很大，進展緩慢，收益甚微。鄉裡派來了很多人助陣，日夜兼程。高音喇叭架在汽車上，路路叫喚，聲聲動員，像城市即將開業的商鋪在做滾動廣告，拉網式的步步推進，誠意那是有的，只是極少贏得村民的互動。村民吃不安，睡不眠。

馬三屁顛屁顛地緊跟左右，眼見這個工作難度的巨大，自己唉聲嘆氣不說，還在老婆的床頭對葉麗娜訴著苦。

一損俱損，一榮俱榮。這個道理他馬三當然也知道，葉麗娜心裡更是明白。楊柳村秋季提留如果能順利地收上來的話，他馬三的麵粉加工廠就能得以順利的建起來。建起來的話，他馬三就搖身一變地身價看興了。副村長這個角色看起來不起眼，他卻撈了不少錢，貴人再能支持他一把，那自己就不是一般的村民了。反過來說，村民再罵自己是貪汙弄錢，那就能洗個乾淨身子了。私營老闆的美夢，他和老婆葉麗娜一直在做著。

再艱難的工作，畢竟有個結局。

楊柳村的秋季提留收繳工作終於在聲聲嘆息中落幕了。誰也想不到的是，一幕更加令人震驚的場面，猶如更多人經歷的唐山大地震那樣哀怨嘆息甚至淚流滿面。

那是個下午，楊柳村的秋季提留工作慶功宴在龍頭鄉頂級的酒店「玫瑰緣」勝利結束了。

龍樹鄉的副鄉長孫鵬飛醉咻咻的騎在他那輛摩託車上，走道如特技演員在表演，左右穿行的誇張樣子，讓過往行人紛紛注目——唉，這是205國道好不好，你以為在舞臺上表演雜技啊。此時此刻，葉麗娜的電話不合時宜的再次響起，孫鵬飛還在電話裡跟葉麗娜醉言愛情，想像著馬上就將讓她在床上叫得水淋淋的樣子，一輛從他背後疾駛而來的大貨車毫不留情地碾過了孫鵬飛的腰身……

也就是二個小時前，葉麗娜對遠在龍樹鄉的貴人孫鵬飛悄悄的說：親愛的，提留結束了，趕快回來拿錢，我在家裡等著你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