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居住的屋山牆上,,掛了幾隻獸皮,那是一種叫不出名字的獸皮,從來沒有見過。我問我媽,我媽說:"那是獾皮。"
在農村,我見過人家牆上掛過狗皮,兔皮,黃鼠狼皮。這個獾皮,還是頭一次見。我媽警告我說:"以後可不要招惹獾這種動物。它是神,有"神"氣兒。"
看我媽說的,一種動物而已,哪還有什麼"神"氣兒了?
我媽就正色說:"給你說不要招惹它,就不要招惹它,抬啥槓呢?"
中,不抬槓,那總得告訴我原因吧。於是我媽就給我講起一那隻獾的故事——
那不是一隻獾,那是一窩兒獾,我媽糾正。
那是一九八零年,我哥剛來農場,和幾個年輕人一起在果園裡幹活兒,有個叫明五的年輕人站在圍牆角撒了一泡尿,忽然看到一個洞,就叫起來:"這裡有個黃鼠狼窩,快拿鍁來。"
我哥和幾個人馬上圍過去,趴在洞口,說:"這裡面不是兔子,就是黃鼠狼,刨吧,肯定一逮一個準兒。"
明伍找來一把鐵鍁,扒開洞口的樹枝。洞很深,什麼也看不見,就又往裡刨。終於看見了,洞裡明顯有東西在動,眼睛明晃晃的放著光。頭上有一道白,兩邊是灰色的,沒見過這種動物,不是兔子,也不是黃鼠狼。
又往裡刨了刨,明伍突然叫了一聲:"是獾,對對對,是獾。"
大家異口同聲叫起來:"可能就是獾,就是獾。"
確實是獾。但是獾並沒有要逃走的意思,它緊張地瞪著洞口,很無助。
洞是不能再挖了,洞口變大,肯定不好逮。明五說:"拿煙燻它,看它出不出來。"
於是明五抱來一抱幹樹枝,幹樹葉,點燃,堆在洞口。一股股黑煙冒出來,被吹到洞裡,獾還是不出來。
"沒辦法了,拿棍捅它。"明五說罷,找來一根棍,削尖,趁著黑煙,向裡一陣猛捅。開始還有反抗的聲音,一會兒就沒有了。應該是死了。
停了火,把洞刨開,嗯,那隻獾就是死了。把它拉開,它的身下,還有四隻小崽,剛長出毛,還沒有死,小腿還在一蹬一蹬的動。
大家都覺得有點惋惜,說它如果想跑,還是能跑掉的,但是為了保護幼崽,它選擇和孩子們一起去死。
這個故事,讓我想起了那個穿山甲,那個蜷著身子,任何人都掰不開的穿山甲。
明五卻很高興,不住地說:"獾油是好東西,煉成獾油,能治燙傷。"
獾油確實能治燙傷,並且效果非常好。
晚上,明五他們幾個,把獾剝了皮,放到鐵鍋裡,小獾由於沒了娘,不久也死了,一併把它們放到鍋裡,煉了兩個小時,滿滿的一大碗獾油。
為了這事,我媽把我哥罵了幾天,所以煉油的時候,我哥沒有參與。
半年之後,明五被燒住腳,在床上躺了兩個月,那碗獾油剛好用上。
獾油用完了,明五的腳也剛剛好。據說,明五被燒掉了兩個腳趾頭。
此事,全農場的人都知道,都說這是報應,活該。我媽更是把我哥說得一無是處。我哥連連表示,以後再也不會殺獾了,不但不殺獾,連蛇也不殺。
不殺蛇也是我媽警告我哥的。後來,又警告了我。
其實,關於獾有神氣的說法,我還是知道一些的。在我上初中的時候,曾經見過一次。那時候,生產隊正在崗上出花生,前邊是一片墳地,忽然有人叫了一聲:"獾。"大家都抬起頭,就看到,一隻像狗那麼大的獾從草叢裡跑出來。有人說了一句:"呀,是人腳獾,看它的腳多大。"
我當時在場,果然這隻獾長了一隻大腳丫,像人腳的形狀。拖著一條毛茸茸的尾巴,嘴巴有點像豬的樣子。大家不約而同都圍了過去。人腳獾扭頭鑽進了墳地,忽地就不見了。
當時墳地並沒有別的作物,草也不多。獾就那麼一晃,就不見了。一群人都眼睜睜看著,沒了影蹤。這時有人就說:"獾是神獸,都別找了。"一群人好像忽然明白了什麼,都安靜的散開,幹活去了。
這就是我對獾的第一次印象,長這麼大,實物獾,也就見那麼一次。
我媽給我說了獾的事,就又警告我:"獾不能打,那長蟲也不能打,知道嗎?"
我當然說知道,因為長蟲是神蟲的故事,我媽早就給我說過。
有一家小地主,家裡頗有資產。小地主是個守財奴,不肯僱人,凡事都是親力親為,並且脾氣也不好。有一天他下地回來,看到自己堂屋門口的石墩上,直直的搭著一條金色長蟲,那長蟲是在曬太陽,看到小地主回來,頭都沒抬一下。
小地主開始嚇了一跳,定下神後,就去廚房拿了一把菜刀,手起刀落,把長蟲分為兩半,然後,用鐵鍁把它扔到了遠處。
過了兩個月,小地主又發現一條長蟲,依然搭在原地。小地主一眼就發現這條長蟲的正中間,有一道鼓鼓的疤接口,明顯還是那條。地主又拿出刀,不由分說,又一分為二,扔到了遠處,長蟲從此再沒有回來。
到了六月,地主家收麥,他僱不到長工短工,只有自己幹。一次他趕著馬車正往家裡拉麥秸,馬突然受驚,一下跳起來。馬車翻到地上,把地主壓在車下。
地主的腰斷了,再也直不起腰來。
我跟我媽說這是迷信,但是我媽說:"迷信你也得聽。"
我當然得聽,但並不是因為迷信,這個,你應該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