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飛的長篇小說《醒來》搭建了一個舞臺,舞臺上紛紜的人物,擁有隱秘的多重身份,像金寶從尋常舞女變成幕後操盤手,杜黃橋從站不住腳的瘸子變成「清道夫」……《醒來》裡,人們交換眼神,交換情報,交換利益,甚至交換身份,而每個人的身份,都像是戰前的硝煙,看不清、摸不透、卻真實地瀰漫在每個人的鼻尖前。
諜戰小說需要一種張力,可以時刻讓人感慨「原來真相和我想的不一樣」。而這樣的張力,作家往往通過人物身份的變化來激發。但經驗告訴我們,「時刻變化著的身份」並不像《盜夢空間》、《三體》那樣,它不是營造某種張力而虛擬出來的手段,而是切切實實存在的現象。當我們演繹著不同的身份時,我們的語言、性格、行為會做出顯著變化,就好比作為陳開來眼中的救命恩人,杜黃橋用瘸了一條腿展現自己弱勢的一面,但作為「清道夫」,他變得強硬、狠心、果決。不同的身份造成的反差,不禁讓我們思考它為何發生。
就像杜黃橋把自己包裝成瘸子,因為他需要自己的「觀眾」陳開來等人的信任以及不動聲色暗自行動的契機,楊小仙把自己包裝成底層百姓、不諳情報的婦女,因為她需要自己的「觀眾」不懷疑以攫取更多情報一樣,幾乎小說中的每個人物,都在多重身份的轉換間找到屬於自己的「劇本」,為了不同的觀眾,進行不同的表演。
我們每天面對不同地位的人、不同類別的事,不可能用同樣的身份和對應的性格去應付,我們總是要隱藏或者外放一些性格。但你是否想過,多重身份的變化,也意味著多重的矛盾呢?當「清道夫」的身份展現出來、和陳開來互相舉槍對峙時,杜黃橋是否想過之前偽裝瘸子時陳開來的友好和對他的援救呢?金寶派人殺死楊小仙時,是否應該對她肚中的孩子懷有人道關懷,以及想到她之前在自己走投無路時出手相助的舉動呢?
小說中運用的最精彩的是細節,陳開來的照相術,密碼,唇語,勉牌自動打火機,蘇門的黛染霸花高跟鞋,黑方,舞蹈,反覆出現的泰戈爾《飛鳥集》中的詩句,以及對照相館、仙浴來澡堂、76號特務機關、石庫門民居秋風渡等不同場景的細緻描述,既為小說提供了堅實的物質生活基礎,也為讀者提供了豐富的想像空間。
《醒來》素描插畫
作為 「海飛諜戰世界」系列小說中的一部,《醒來》中也穿插了海飛其他小說中的人物,如李默群、陶大春等,他們並非《醒來》中的主要人物,但他們在小說中的出場,卻將海飛的「諜戰世界」更為緊密地連接在一起,也讓我們看到,海飛正在展開的這個系列,將會由一部部精彩的小說築基,並擴展形成一個更加寬闊而深邃的藝術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