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鬧劇最終因夏星遙的阻止結束,薛雨琴繼續回到原本的囚禁生活,精神越發不濟。
養胎其間她曾有多次想尋死,但最終都被人攔下,再由夏星遙救回來。
平日裡百般聊賴的夏星遙閒來無事,陪她折騰,想帶火兒離開皇宮的心思越發濃烈。
一日。夏星遙給薛雨琴號過脈,親眼看她服下藥後沉沉睡去,才起身收拾醫匣。
她的餘光瞥到一隻手從她的身後伸出來,準確無誤地抓向她拿的東西。
「這等粗活日後讓太醫來做。」欽炎遠接過她手上的針灸包,為她收拾好醫匣。
夏星遙沉默地看著他嫻熟的動作,等他將醫匣蓋好,拿起來就往外走。
欽炎遠來得勤快,每日陪火兒玩耍打鬧,靜下來時會和跟著她,一直盯著她做事。
夏星遙起初不習慣,但看他並無過多出格的舉動,便不再理會他。
「母后,兒臣已將老夫子傳授的知識溫習,兒臣能去抓魚嗎?」
夏星遙剛走進正殿便看到火兒歡脫地一蹦一跳跑到她跟前,抬起一張俊容。
正在長身體的火兒如有破竹之勢般,身高一下竄到齊夏星遙腹部的高度。
夏星遙疼惜地揉捏著他的臉,命宮婢帶著他到御花園,轉眼卻見欽炎遠沒跟火兒一起。
「火兒也長大了。」欽炎遠心滿意足地注視著火兒的背影,由衷地感慨道。
夏星遙沒接過他的話,繼續走進正殿,坐在桌子前,為火兒編織著入冬要穿的衣物。
欽炎遠本想勸說她將此事交由下人做,但一想到她執拗的脾性,便沒再開口。
他尋一本書,坐在她面前翻看,不時地抬頭凝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夏星遙無法忽視他在眼前晃來晃去的身影,悶著的怒火爆發出來,啪地一聲放下線頭,惱怒地瞪著他道,「請皇上滾出我的視線!」
候著一旁的宮婢面露驚色地看她一眼,卻又在欽炎遠的攝人目光下低下頭。
在這世上敢和欽炎遠這般說話的人只有夏星遙,但欽炎遠從未怪罪過她。
「我很快要出徵。」欽炎遠聽到她終於肯對他說話,早已忘卻她大不敬的用語,眉宇間換滿是憂愁,擔憂道,「我擔心你們孤兒寡母在宮中有危險,想多陪你。」
「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又在哪裡?」
夏星遙對他的話不感興趣,「皇上也曾不理會我們,如今又何必在此故作深情?」
欽炎遠生怕她不相他的話,手覆上她的手,誠懇道,「我說的都是真的。」
欽炎遠的眼中是化不開的濃重愁緒。
這三年以來的國泰民安隱隱有被打破的跡象,邊境的隊伍越發強大,他們的軍隊屢屢戰敗,讓他不得不御駕親徵。
夏星遙的眉頭終於一動,臉上的笑意不達眼底,「和我又有何關係?」
欽炎遠滿眼失落,他還未來得及回答,便被前來稟報軍情的士兵帶走。
他離開得匆忙,未注意到身後低斂起眼瞼的夏星遙的眼中一閃而過的愁思。
幾日過後,皇上御駕親徵。
士兵們出徵前在點兵場上發誓的怒吼聲響徹天際,傳到深在後宮的火兒的宮中裡。
欽炎遠在臨出徵前將一切打點好,吩咐留守的禁軍務必確保夏星遙和火兒的安全。
夏星遙呆在火兒的宮中裡從未出去走動,她的生活一直圍繞著火兒和薛雨琴。
她從不打聽前線的戰事,也不曾提及出徵的欽炎遠,只安心地教火兒學文學醫。
時光在她忙碌卻平靜的生活中匆匆流逝。傍晚,紅霞漫天,似鮮血一般的紅。
夏星遙聽到偏房傳出一陣慌張聲,聞訊趕去一看,得知是薛雨琴即將臨產。
她屏退一幹前來候診的太醫和接生的婆子,等到人群散去才走進偏房。
薛雨琴半跪在床上,手捂著肚子,痛苦地呻吟著,一看有人進來,虛弱地向她求救。
燭光照映在夏星遙的臉上,她看薛雨琴向她求助,恍然間似是看到那夜在火中的她。
「怎麼是你?滾開!快來人!」薛雨琴看清來者是夏星遙,憑著吊著的最後一口氣,大聲喝道。
「沒用的,這裡只有我一人。」夏星遙說著,慢慢地走近她,露出袖子中藏著的匕首,將匕首在燭火上燒紅,「你可知我一直在等這一天,我要親手了結我們的恩怨!」
她的耳邊充斥著薛雨琴害怕的尖叫聲,她冷笑著一步步朝她走去。
她一把抓住她無力抵抗的雙手綁在床頭,用仍帶有餘溫的匕首貼著她的肚皮。
她俯下身,看著她含淚可憐的模樣,溫柔地道,「你放心,不疼的,我每日都在練習。」
她每說一個字,匕首便更深地刺進她的肚子裡,她下手迅速,一下刨開一條縫。
薛雨琴疼得險些昏迷過去,卻被夏星遙一次次地救醒,她咬著唇,用幾近能殺人的目光剜著她。
「你可知我比你更痛!」夏星遙大笑著,滿手鮮血地從她的腹中將孩子取出來。
這是個極漂亮的男孩,滿臉的血卻遮蓋不住他俊俏的面容,他安靜地睡著,呼吸平穩。
「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我化作厲鬼也不會放過你和你的孩子的!」薛雨琴流著淚看她懷中弱小的孩子,嘴裡呢喃著最狠毒的怨罵,「我詛咒你不得好死!」
似乎是聽到她的聲音,孩子驀然睜開眼睛,一雙璀璨明亮的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夏星遙。
夏星遙第一次看到剛出生就能睜眼的孩子,他的眼睛純淨無暇。
她手掐上他的脖子,正要當著薛雨琴的面將他掐死,卻看到孩子朝她咯咯一笑。
夏星遙的手一頓,心裡一軟,終究沒再繼續,為他找來被子裹好。
床上已罵得虛脫的薛雨琴進氣少,出氣多。
「我可以放過這個孩子,但我絕對不會放過你!我要將你那日對我的所作所為完完整整地還給你!」
夏星遙說著,舉起燭臺點燃垂在地上的長簾。
火勢漸大,夏星遙最後看一眼已經被包圍在火堆裡的薛雨琴,轉身抱著孩子離開偏殿。
大火漫天......
夏星遙看著這火勢,這些日子心中的壓抑終於解了半分。
她終於親手報仇了!
她仰頭看向夜空,流著淚輕聲低喃,「孩子,娘給你報仇了!是娘沒有護好你,你一定要投生一個好人家。」
趕來的陳元一來就看到大火沖天,他急紅眼,發瘋似地不顧他人阻攔,硬闖進去。
他看到躺在床上的薛雨琴滿身是血,渾身都是燒傷。
她閉著眼,安靜得像是沉睡過去。
陳元險些站不穩,連滾帶爬地跑向她,撲倒她的床前,顫抖著手捧起她的臉。
他看到她的肚子被人殘忍刨開,露出內臟,而裡面的孩子早已不見蹤影.......
他伸手去探她的鼻息,卻感覺不到她的一絲生氣,他絕望地大吼一聲,「我定要為你和孩子報仇!」
不用想便知道是誰做的!
夏星遙!
他咬牙,提劍直衝火兒的宮中。
陳元將劍架在火兒脖子上,推搡著他往正殿走。
正在給孩子擦拭血跡的夏星遙聽到有人一腳踹開門的聲音,回頭一看,卻見陳元綁著火兒走進來。
陳元本充滿仇恨的目光落在她懷中白嫩嬌小的孩子身上,霎時間不知所措。
正當他發怔時,夏星遙一個暗號令下,出現的暗衛一掌打落陳元手中的劍,高舉起劍就要刺向他的胸膛,卻被夏星遙及時攔下。
夏星遙問,「你是那日給薛雨琴求情的人。」
陳元點了點頭,顫聲問,「這孩子......」
「是薛雨琴的。」
原來,孩子沒死!
他聽薛雨琴同夏星遙的恩怨,他本以為她會殺了孩子,可是她沒有......
陳元猛地跪下,眼中淌出淚水,「這個孩子是我和薛雨琴的孩子!求您寬恕。」
夏星遙看著他為薛雨琴贖罪道歉,忽然覺得原來薛雨琴才是最幸運的人,有一個男人甘願在她的背後默默付出,至死不渝。
「請您把孩子還給屬下!屬下願帶著他永遠離開,絕不再出現!」
陳元央求著她,額頭在地上磕得往外冒血。
「孩子始終是無辜的,我可以將他還給你。」夏星遙憐愛地看一眼乖巧可愛的孩子,將他交到他的手上,又從箱裡取出金銀細軟給他,「你要走就趕緊走。」
暗衛不贊成地道,「若此人居心叵測,日後暗中捅刀又該如何是好?」
夏星遙堅持道,「我看得出他是善良的人,我相信他,也相信孩子。」
陳元再次跪地道,「屬下無以回報娘娘,請娘娘為孩子賜名,讓他永記娘娘的大恩大德!」
「新。」夏星遙脫口而出道,「這個孩子是涅盤重生,日後一定會平安長大的。」
她將本是給她的孩子的長命鎖放在孩子手中,低聲道,「趕緊趁亂帶孩子離開。」
陳元以最鄭重的三叩首禮拜別夏星遙,抱著孩子乘著夜色走向少人的地方,趁亂離開皇宮,離開這個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