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我畢業了,被分配到家鄉的小鎮上。為了拿到更高的學歷,我參加了自學考試。那時的自學考試一年進行兩次,分別是在四月和十月。
十月底,我去參加考試。當時的考試一般是安排在周六和周日,考試地點大部分是在我們市或下面各縣市進行。下午考試結束是五點鐘,當時的交通和通訊不發達,對於我這樣出去考試的人來說需要頗費一些波折。
如果考試科目是在上午還好說,我有一下午的時間可以回家;如果考試科目在下午,考完已經五點了,再搭車回家就很困難了。從市裡有直達我們縣城的客車,因為我住在鄉鎮上,即使到縣城也已經沒有回鎮上的車,所以我往往是搭乘從市裡回縣城的客車,中途經過我所在的鄉鎮,但是不能直接到鎮上,只能下車之後再想辦法到鎮上,從下車的地方到達鎮上大約有八九裡的路程。
那年十月底已經很冷了,考完試出來,天空飄著冷冷的雨,因為下雨,天已經快黑了。我緊趕慢趕坐上了回縣城的客車,望著車窗外越來越大的雨,只能心一橫,下了車再說吧,車到山前必有路,大不了走回家。
中途下車後,環顧四周,天已經完全黑了,因為下雨,行人寥寥。本想看看能再搭個車,等了半天,連個人影都沒有。再看看這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我也很害怕,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吧,走幾步就離住的地方近幾步吧。
暗夜裡,冷冷的雨滴落在頭上,身上,因為恐懼,我已經顧不得這些,只想多走一步是一步。路上偶爾有摩託車經過,也許是因為雨,也許是因為天黑,也許是因為急於回家,我招手的求助都隱入黑暗中。最後我已經不抱希望,自己走回去吧。
平時的八九裡路,在這樣的境況下,我覺得遙遙無望,鞋子已經溼透了,褲子半截都濺滿了泥巴,我感到很累很累,恐懼、委屈的淚水和雨水順著臉頰淌下來,顧不得擦拭。
當身後傳來「噗通噗通」的拖拉機聲時,我想這可能是我今晚最後的機會了,迎著拖拉機耀眼的燈光,我舉起手拼命的揮著,示意司機停下了。可是,可是,司機竟然無視我的存在,從我眼前開過去了。車過去,燈光也遠去了,陷在黑暗中的我蹲在路邊放聲哭了。我已經可以想像自己明天狼狽的出現在大家面前的樣子。
忽然,遠去的燈光回來,暗夜裡的燈光,對於我這個疲憊的行人來說也是一絲溫暖,一份安心,它說明我不是一個人在這荒郊野外。車停下來,燈光照著我前行的路,我不抱希望的走著,走到車旁邊,看到真的是過去了的拖拉機,司機問我去哪裡,我說去鎮上。司機說我不去鎮上,但是我可以捎你一段。
即使不能直達鎮上,能捎一段對我來說就已經很感激了。拖拉機沒有搭載人的地方,司機說你只能在車鬥裡了。我想四個輪子總比兩條腿走得快。我爬上車鬥,車上很髒,可能是運石子的車,坐的地方都沒有,我只能扶著車鬥前的欄杆站著,在震耳的通通聲中,在顛簸起伏的土路上開向目的地。
雨越下越大,風越來越冷,我的手幾乎麻了,可是我卻覺得自己像黑暗中的俠客。當時真的不知道怎麼會生出雄赳赳、氣昂昂的感覺來,可能從來就沒有這樣坐過拖拉機吧。
距離鎮上還有一個大坡的距離時,司機停下來,告訴我他只能送我到這裡了。我爬下拖拉機,跟司機道謝,繼續往前走。司機一直把拖拉機停在高坡上,燈光一直照著我要走的路,一直到我走到坡底,將要進入鎮上時,司機才掉轉車頭,噗通噗通的往家開去。我回頭望著拖拉機開走的方向,一直到燈光隱沒在黑暗中,我才繼續走。
司機全程話很少,可能也是一位樸實的人吧,沒有高尚的說辭,但他的行為卻在這樣的暗夜裡溫暖了我,
至今想來仍心存感激。
現今的社會,可能沒有人再敢這樣搭車了吧。因為你不知道自己搭上的是什麼樣的車。當然也很少有司機再這樣收容搭車者,因為你不知道是不是碰瓷的。
社會在進步,物質水平提高了,可我們卻很難再遇到這樣彼此的信任,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複雜了,信任卻不存在了。對於孩子我們教育他們做一個正直、善良的人,卻又不得不提醒他這樣那樣的防備,因為傷害無處不在。人啊越活越累。
把我經歷過的一個故事講出來,希望人與人之間還是善良、友愛多一些,邪惡、傷害少一些。簡單的就是幸福的,也祝福曾幫助過我的好心人,是你們讓我覺得世界是陽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