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在《射鵰》新修版中黃藥師的痴情改動引起了不小的波浪,讓不少金迷驚愕,舊版中的黃藥師對亡妻的思念,讓大家早將黃藥師當成是個專情之人。
沒想到新修版無端多了他與徒弟梅超風的一節牽扯,真讓人大為扼腕,但要說黃藥師與梅超風是否有超越師徒關係的愛情,其實還有待商榷。
這一整段的梅超風回憶錄,全是梅超風片面的感覺,這裡還有一個主要人物就是曲靈風。
曲靈風將黃藥師所寫的詞秀給梅超風看,解釋那闕詞的意義,言語間卻是暗示黃藥師對梅超風的不尋常,但除了那闕詞,曲靈風並沒有更多的證據說明黃藥師對梅超風的曖昧。
可曲靈風的這一動作,讓梅超風認為,師父的確待她極好,進而覺得師父的好也許真如曲靈風所說。於是她開始注意師父的一舉一動、言談意義,但仔細深究,黃藥師對梅超風的言行並無不妥,反而是梅超風對黃藥師的黏膩超出所想。
這段一開始的證物是黃藥師寫的那闕詞「恁時相見早留心,何況到如今」。
曲靈風像挖到寶似的,拿著那疊白箋給梅超風看。黃藥師為何獨寫那兩句詞可以有很多種解釋,但曲靈風偏偏曲解成師父對徒弟的曖昧,原因只有一個,曲靈風見到那兩句,便先入為主以為師父同他一樣,對梅超風感覺不尋常。
曲靈風偏生還有一個情敵,就是陳玄風。陳玄風也許不知道黃藥師對梅超風有什麼感覺,當然也可以說陳玄風根本從來不覺得師父對梅超風有什麼曖昧,可陳玄風就相當清楚曲靈風對梅超風有情。
在曲靈風發現陳梅二人在屋裡摟抱,梅超風倉皇求饒時,曲靈風冷冷道:「我饒得你們,只怕師父饒不得。」還說出那兩句詞威嚇,甚至欲痛下殺手。
陳玄風嘲諷地回道:「師父不管,卻由你管,你不是多管閒事,你是吃醋。」
曲靈風仍嘴硬道:「我不是喝醋,我是代師父出氣。」曲靈風由始至終都沒忘記,因為對他來說,小師妹是師父「非常在意的人」。
兄弟二人反目終於惹得黃藥師不得不管。在事情發生後,黃藥師難過的幾乎要哭,連問為什麼。
我們從梅超風的回憶裡,似乎感覺黃藥師對陳梅二人之間的情感到傷心,可是撇掉梅超風的主觀意識,我們不難發現,黃藥師傷心的另有原因。
一是痛惜兄弟反目。
在事發之後,陳玄風很坦然對黃藥師說:「大師哥見不得我跟師妹好,他吃醋,想打死我。」從這裡我們不難發現,陳玄風的態度也反映了黃藥師的坦然,五個徒弟難道只有曲靈風這般心細?黃藥師與他們朝夕相處,情同父子,黃藥師的心思其他四人都察覺不出?陳玄風不是笨蛋,他既知道曲靈風的情愫,沒理由不知道黃藥師的,更也不敢老虎頭上拔毛,敢在黃藥師面前認了這段感情,可見由始至終,都是曲靈風自個兒地捕風捉影。
難怪黃藥師嘆道:「靈風,命中是這樣,那沒有用的。」也就是說,你背地搞這麼多小動作,沒有用的,仍阻止不了他二人相好。黃藥師的嘆,不為梅超風,只嘆曲靈風。
二是名聲遭損。
黃藥師這人名面上不屑世俗禮教,骨子裡卻始終拋不開自己大宗師的身份,他其實特別在意自己在江湖上的名聲地位。黃藥師責問過曲靈風為什麼要背那兩句詞?黃藥師的文學功底是很深的,平時也喜歡舞文弄墨,做過的詩詞不下凡幾,曲靈風卻獨記那兩句,真正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獨記那兩句也就算了,更將那兩句的意思解譯為黃藥師對梅超風有情,用以威嚇陳梅二人以發洩自己心中的憤怒。
於是黃藥師說道:「我有什麼氣要出?」
陳玄風坦白說出,黃藥師都沒怎樣了,何來的氣?好吧,你曲靈風硬說黃藥師有氣,黃藥師接著說:「我要出氣,難道自己不會?我可沒派你去打人,如派你去打人,是我吃醋了。 」
黃藥師這幾句很明白的表示,他對梅超風從沒有過曖昧之意,對陳梅二人之情更遑論醋意,就如同黃藥師所說:「我要真有醋意,我自己就可對他二人動手,那不是更能發洩?但我沒有那樣做,也沒派你去管,難道還不能夠解釋清白嗎?」
在這整段裡,黃藥師只對曲靈風做了懲罰,逐出師門,因為整件事的起因,就是曲靈風的臆斷,導致師徒兄弟不合。
在梅超風回憶錄裡,我們不難發現,黃藥師對徒弟之情果真極深。陳玄風言語粗魯,黃藥師只輕輕一拍便算責罰;武罡風出言頂撞,黃藥師只笑笑就算了,梅超風就更不用說了,真切地如父女之情,難怪眾弟子被他驅逐出島後,都時時不忘重回師門。
讀舊版時,都還感覺那麼深刻的師徒情分,只覺黃藥師對徒弟未免太苛刻。在陳梅事件發生後,黃藥師可算傷心極致,出島散心便是兩年,回來就多了馮衡。馮衡是否為梅超風的替代品?在這不短的兩年中,黃藥師跟馮衡的感情如何發展,如何深刻,我們並不清楚,但我們清楚的是,不論是新還是舊版,黃藥師對馮衡的感情之深時有贅述,恐怕不是單單替代品就可以解釋通的。
在《神鵰俠侶》中,有這麼一段敘述──
這天傍晚,黃藥師又回到室中,說道:「楊過,聽說你反出全真教,毆打本師,倒也邪得可以。你不如再反出古墓派師門,轉拜我為師罷。」
楊過一怔道:「為什麼?」
黃藥師笑道:「你先不認小龍女為師,再娶她為妻,豈非名正言順?」
楊過道:「這法兒倒好。可是師徒不許結為夫妻,卻是誰定下的規矩?我偏要她既做我師父,又做我妻子。」
黃藥師鼓掌笑道:「好啊!你這麼想,可又比我高出一籌。」伸手替他按摩療傷,嘆道:「我本想要你傳我衣缽,要好教世人得知,黃老邪之後又有個楊小邪。你不肯做我弟子,那是沒法兒的了。」
這段常被人用來反證黃藥師暗戀徒弟梅超風,但我卻不那麼看。
黃藥師覺得楊過之邪反高出他一籌,簡單來說,黃藥師本就認為師徒相戀這回事不是禁忌。換言之當年他若真的戀上梅超風,以他個性定不顧禮教傳統與世俗眼光,怎麼著都要和梅超風在一起,反正又有誰奈何得了他?黃藥師遭人罵得多了,這一點罵難道又能傷得了他?
但黃藥師沒這麼做,足可見曲靈風只是恃物逼人,梅超風在黃藥師心中也只不過是個疼愛有加的徒弟。黃藥師只是認為楊過邪得正合我意,才想幫他解決這眾人責難之事。
但楊過執意既要娶師父小龍女為妻,黃藥師一生不屑禮教,卻不能免俗地要楊過名正言順娶妻,楊過此言一出,可真真敲了黃藥師腦袋一下。他黃藥師號稱東邪,可就沒想到還有這等邪法,楊過比黃藥師邪得多了,無怪乎黃藥師鼓掌大讚。
綜上所述,黃藥師在我心裡終究還是舊版中那個不羈的痴情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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