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
周天晴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一看，是個陌生的號碼。
「喂？」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小會兒。
仿佛是心靈感應一般，周天晴敏感地察覺到了一點什麼。
「是、是我。」
他的嗓音有些啞，緊張的情緒竟讓他短短兩個字都說得磕磕碰碰。
周天晴不曉得該說什麼，沉默了。
「我……在錄節目，帶著兒子。」
戴熙辭努力找話，不想讓她掛掉電話似的。
「你要聽聽他的聲音嗎？」
戴熙辭好像害怕她會掛電話，下一秒趕緊講手機放到小悅寧耳邊。
他猜得很準，原本想掛電話的周天晴確實因為這句話停住了動作。
「媽媽……」
小悅寧嗲嗲的小奶音軟軟地叫著。
周天晴覺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什麼擊中了一般。
捂著嘴，眼淚不受控制地掉了下來。
「媽媽？」
小悅寧又叫了一聲。
周天晴不敢開口，她怕她一開口，小悅寧聽見不是周雨萌的聲音，又會問「媽媽在哪兒」。
「媽媽累了，乖，睡覺吧。」
周天晴隱隱約約聽到那頭的戴熙辭說。
「對不起。」
他從兒子手裡拿過電話，低聲對她說。
「你……知道我們錄這個節目嗎？今天播出了。」
戴熙辭帶了一絲期待忐忑地問。
「……嗯。」
周天晴甕著聲，努力不暴露自己已經哭得泣不成聲的事實。
「我們現在在黑龍江，這邊好冷。」
「我都有點感冒了。」
「不過兒子沒事，我給他穿得很厚。」
「你別擔心。」
戴熙辭一句一句緩緩地說，仿佛在阻止時光的流逝。
周天晴不知為何，就是捨不得掛掉電話。
直到那邊的導播提醒，通訊時間結束，要重新上交手機了。
「注意身體。」
戴熙辭說完，久久地等到周天晴悶悶的一聲「嗯」，才掛了電話。
周天晴一直以為自己這回躲得很成功，又或者，他只是知道了，但是不願意再在她身上浪費時間了而已。
但是……他知道她的電話，也就代表著，她不可能不清楚她現在的情況，也不可能不知道她在哪；而他這個電話，也否決了後一種情況。
他完全沒有像上一回那樣，強行上門把她搶走，反倒像個青澀的少年一樣，打了個溫吞的電話。
周天晴皺著眉抿了抿嘴，強迫自己不再想下去。
那頭的戴熙辭掛了電話，久久地呆坐在那兒，直到工作人員提醒他還手機，他才反應過來。
她的號碼，他早就爛熟於心了，但總是不敢打出去，只有今天借著這個機會，才聽到她的聲音。
什麼時候，他已經變成這樣了，畏手畏腳，瞻前顧後，不敢唐突她，不敢傷害她，不敢告訴她自己已經查到她的消息了，生害怕自己再進一步的舉動就會成為她下一次徹底決裂的導火索。
冬天的夜晚來得很早，他躺在床上，在黑暗中回憶著方才她電話裡的聲音，怎麼也睡不著。
「爸爸。」
原本以為已經睡著的小悅寧忽然開口叫道。
「怎麼了？」
戴熙辭以為他是要上廁所，起身準備開燈穿外套。
「媽媽是不是不喜歡我呀？」
軟糯糯的一句話過後，室內一片寂靜。
只聽見攝影機還在工作的聲音。
「媽媽，為什麼不理我。」
小悅寧的聲音軟糯可人，帶了一絲天真和認真雜糅的難辨。
戴熙辭被他問得一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房間裡瀰漫著安靜，半晌，小奶音才又打破尷尬：「爸爸，我想喝水。」
戴熙辭這才緩緩起身，去幫他倒了杯水。
心裡卻是百感交集。
他平日裡陪兒子太少了，當初周雨萌在的時候，她去看悅寧的次數也少得可憐。悅寧在父親母親角色雙重缺失的情況下變得異常敏感，特別是三歲一過，開始記事了，對大人的情緒更是容易覺察出來。
他耿耿於懷媽媽為什麼不理自己，終於忍不住問出了口，可之後讓他去倒水，很明顯是感覺到了他的哽咽和尷尬。
他的小悅寧，還不滿四歲，就這麼「懂事」。
「謝謝爸爸。」
戴熙辭接過小悅寧喝完的水杯，沉默半晌，撫摸了一下他的腦袋。
「兒子，媽媽不是不理你。」
「那是什麼？」
小悅寧原本懶洋洋的奶音立刻高昂起來。
「是因為媽媽被怪獸抓走了，怪獸餵了媽媽毒藥，媽媽不能說話了。」
「那、怎麼辦！是、是哥斯拉嗎？伏地魔？！」
小悅寧急切地追問，感覺快要哭出來了。
「我們快去、快去救媽媽！」
「那你下次告訴媽媽，說你愛她好不好？」
「媽媽就會被放回來了嗎？」
「對啊……」
「嗯，好……」
小悅寧答應著，終於抵不過強襲的困意，睡了過去。
監控室裡的工作人員聽到這段對話又暖心又感動，繼而又興奮了起來，這可算得上是大料吧，一經播出肯定話題高漲收拾超群！
……
周天晴和周雨萌母女的案子開庭的時間決定了，在一個月之後。
她一面工作，一面和秦律師以及以前醫院裡那些老醫生們聯繫，一面還要躲著周雨萌母女上門來找茬，忙得越髮腳不沾地。
但她會利用擠出的時間，點開「父子旅行」的節目，反覆地看著。
戴熙辭沒有再打過電話給周天晴，他計劃著等下一站錄節目的時候再借悅寧的名義打給她。
網上在「父子旅行」第一期節目播出過後的討論熱潮還沒有過去，一個星期過後，戴熙辭父子再次因為第二期末尾一段短短的下期預告而上了熱搜，高居第一位。
周天晴雖然很忙，卻也抵不住周圍同事和護士們對節目的討論。
「戴熙辭打電話給他老婆了哎！」
「我的天，這個對話好暖，戴熙辭居然在哄女人，我要死了！」
「好期待下一期啊，快播吧！」
周天晴不為所動，從不加入她們的討論，只是偶爾在網上下一張悅寧的高清節目照片，然後輪流設成待機屏保。
「周醫生，你喜歡Orsino啊？」
午休的時候，一個小護士路過她旁邊，瞥到了她的手機屏幕。
周天晴從來不跟她們討論這些，她以為周醫生就是個高逼格的高冷美女，沒想到私下還是會看這種親子節目，瞬間覺得她變得和藹可親、接地氣起來。
和周天晴關係不錯的那個同事立刻插嘴道：「你周醫生悶騷得很哈哈，第一期的時候我們倆可是一塊兒追的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