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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崗三個月,老王一天也沒有消停過,和老婆一起籌資金,跑工商,終於開出了一家醬鴨店。
剛開始店裡的生意非常不錯,每天晚上,夫妻倆數錢都數不過來,可這樣的好光景並沒有維持多久,三個月不到,店裡的生意就漸漸地清淡下來。夫妻倆心裡這個急啊,這人的口味怎麼就這麼難伺候?
為了招徠顧客,老王動足了腦筋,學人家的法子在醬鴨店門口貼廣告海報,拉打折橫幅,還專門買來一臺搖頭風扇,每天開到最強檔,對著馬路吹,想把醬鴨的香味兒吹得越遠越好。
可儘管這樣也無濟於事,每天來店裡光顧的顧客越來越少。老王和老婆愁得成天唉聲嘆氣,把鋪子關了吧,好不容易折騰到這個地步,就這麼關了心有不甘;可繼續做下去吧,每個月除去成本還要支付房租和稅費,吃什麼?
這天下午,鋪子裡顧客寥寥,老婆索性回娘家去了,老王閒得無聊,就在店門口和隔壁的店主閒聊。說話間,他突然發現隔著七八步遠,有一個小男孩兒站在那裡一直不走,盯著老王店裡的醬鴨,口水一直掛在嘴邊。
老王不由心生憐憫,問他:「你哪兒的呀?怎麼不上學?」
小男孩兒指指馬路對面的工地,對老王說:「我爸爸媽媽在那裡幹活,我要等他們賺了錢才能回去上學。我……我等他們下班。」
「等他們下班?」老王腦子裡一時沒反應過來,這小男孩兒為什麼要跑到這裡來等他的父母下班?直到發現孩子雖然在回答自己的問話,可兩隻眼睛卻始終沒有離開過他店裡的醬鴨時,方才恍然大悟:一定是強檔風扇吹出的醬鴨香味兒,把這個小男孩兒給引來了!
果然,小男孩兒對老王說:「叔叔,我早就聞到香味兒了,我可想吃鴨子了,可媽媽沒錢給我買,她說只要聞聞香味,就跟真吃了一樣。叔叔,這是真的嗎?」
孩子這般天真的話,說得老王心裡酸酸的,他想了想,從櫃檯上拿了半隻鴨子,裝進一隻食品袋裡,遞給小男孩兒,說:「拿回家去,和你媽媽一起吃吧!」
小男孩兒沒接,咽了咽口水,說:「叔叔,我不敢拿,我要是拿了,媽媽會罵我的!」
老王一把拉過小男孩兒的手,把鴨子塞進他懷裡,說:「你告訴媽媽說,這是叔叔送的,媽媽一定不會罵你!」孩子畢竟是孩子,一聽老王這麼說,就揣著鴨子蹦蹦跳跳地走了。
一個星期後,那個小男孩兒又來了,站在店門前興奮得直朝老王笑:「叔叔,我媽媽可謝謝你了,不過她不讓我再來拿你的鴨子,她每天下班回來就把鴨子放在鍋裡煮煮,讓我在家裡聞香味……」
老王心裡一驚:「那鴨子你們還沒有吃掉?」
小男孩兒點點頭:「媽媽每天只給我吃一點點,媽媽說,多吃一天,就可以多聞一天的味道呢?」
「這……」聽小男孩兒這麼一說,老王不禁深深自責起來,因為那天給孩子的半隻鴨子其實已經不新鮮了。於是老王趕緊對小男孩兒說:「那鴨子放的時間太長,不能吃了,你回家後一定叫媽媽扔掉,要不然會吃壞肚子的。」他一邊關照,一邊又從櫃檯上拿了一隻鴨腿給小男孩兒,讓他當場就吃。
小男孩兒扭捏著身子,怎麼也不肯接。老王說:「這是因為叔叔喜歡你,才特意給你吃的。你吃了,叔叔才高興啊!」 小男孩兒聽老王這麼一說,小臉笑成了一朵花,接過鴨腿就狼吞虎咽起來。
吃完後,小男孩兒咂了咂嘴,老王問他:「還想吃嗎?」
小男孩兒搖了搖頭,突然說了一句完全出乎老王意料的話:「叔叔,這鴨子吃著沒有聞起來香呀!」
「你怎麼……」老王的臉立刻就拉長了,店裡的生意本來就不好,現在被小男孩這麼一說,心情更加鬱悶了!
小男孩兒被嚇壞了,不知什麼時候就沒了影子。老王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那裡。冷靜下來後仔細想想:店裡的生意不好,會不會真是因為鴨子的味道不到家?
老婆從娘家回來,老王給老婆說起小男孩兒的事,老婆撇著嘴說:「孩子的話你也當真?」可老王不甘心,真就拿起一隻鴨腿細細品嘗起來,可實在因為每天都在吃賣不掉的鴨子,他已經吃不出鴨子味道的好壞來。
第二天,老王也沒了興致再把風扇對著街上吹,想來想去總覺得要想做好生意,不能光靠風扇來吹味道,於是他下決心關了幾天店鋪,跑遍城裡的醬鴨店,逢上生意旺的店家,就忍痛花錢買他們的鴨子嘗味道,回來以後趕緊試著配置調料,老王看準那小男孩兒不會說假話,就讓他做第一個顧客,每試一種新調料出來,就先讓小男孩兒嘗。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老王醬鴨店生意一天比一天好起來,不用風扇吹,門口照樣排起了長隊。
兩個月之後,有一天,有個女人到店裡來,進門就要買兩隻醬鴨,說是要帶回去給兒子吃。女人說,她兒子就是以前來聞鴨子味兒的小男孩兒,現在已經回鄉下上學去了,一直在家裡鬧騰著要吃叔叔做的鴨子,說鄉下的鴨子沒有叔叔這裡的香。
老王聽女人這麼說,心裡我心裡挺高興,特地挑了兩隻醬鴨,包紮好,遞給女人。老王說:「這兩隻鴨子是送給你的,不要錢。你兒子幫了我很大的忙,我真得好好謝謝他呢!」
女人怎麼也不肯,堅持在櫃檯上留了一百元錢。她對老王說:「我兒子以前已經白吃你很多鴨子了,這錢也只是個意思,你無論如何一定得收下。」說完,轉身就走。
望著女人匆匆離去的背影,老王滿腦子都是那小男孩兒的身影。因為他真的從心裡感激那個孩子,正是他促使老王用心做好生意,讓他的醬鴨店不用風扇吹也能真正飄出誘人的香味來。作者江蘇李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