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993年的臘月,天出奇的冷,寒冷的東北風呼呼地從早吹到晚,沒有一絲要停的意思,人們紛紛躲進屋裡、關緊房門、圍著火盆,莊上的路上難得見到幾個人。
天陰沉沉的,下午四五點時已經擦黑了,有些戶家已經飄起來炊煙。剛開門就聽見黑伯的大嗓門,「恁冷的天啊,這是要下大雪啊。我說,灶火裡多攜著柴火,苞谷瓤多搓點烤火,蘿蔔也多扒倆。」
「知道了,你整啥去裡?」一聽就是黑嬸。
「我去瞅瞅那電,恁大的風,要是停電了,就等著摸黑吧。」黑伯是莊上的電工,那村邊的變壓器經常跳閘。
此時,我家的灶火已經亮起了燈,爹已經燒起了鍋,媽也切起了蘿蔔絲,那白亮亮、細長長的蘿蔔絲已經堆起半個案子了。
「今黑啥飯?」我問。
「蘿蔔絲粉絲,紅薯苞谷糝,今年蘿蔔槓甜槓甜,個頭又大。」媽說。
要是能弄點肥肉炒一下,那蘿蔔絲炒粉條可香了,出鍋時再撒點蒜苗,那就更香了。
2
等家裡飯快做好時,外面已經全黑了,風聲更大了,樹枝被吹的嗚嗚響,看這架勢,今晚一定很冷。
「喝湯了!」爹喊著,「火盆裡火聚了!」
我和哥趕緊跑過來,「今黑就在灶火喝湯吧,暖和。」爹說。
「中,外面的風嗚嗚的,飯端到堂屋都涼了。」
就這樣,冒著半屋白煙的灶火裡,一盞紅黃的燈泡下,鍋臺上放著一大碗蘿蔔菜,幾大碗苞谷糝,一家人站在鍋臺邊上,一個人攥個饃,有滋有味地吃了起來。
「媽,有沒有給我燒紅薯?」我突然想起了這個,睡前吃個烤紅薯,做夢都得勁。
「沒有燒,一會你自己鍋道裡填幾個,這會火炭還有。」媽邊吃邊說。
「趕緊吃,一會停電了喝湯就抓瞎了。」爹呼嚕地舔著碗邊。
「可不敢啊,這天要是沒電,黑咕隆咚的。」哥邊吃邊說。
「咋不敢,就咱莊的那個變壓器,哪經得住這大風,趕緊吃。」爹說著,我們也加快了速度。
後鍋熬的紅薯苞谷糝在柴鍋下,是真的香,湯熬的很粘,紅薯很爛,軟乎乎的。一碗熱騰騰地下肚,頓時暖和多了。
眼看就要吃飯,忽然,一下子燈滅了。
「停電了~~~」大家異口同聲地說。
「別急,等我點燈。」爹說著,就開始摸灶口的火柴。
「嚓,嚓嚓」,火柴亮了,媽從窗臺端來蠟燭,屋裡又看清了,不過暗多了。
「叫你說,真停電了,這可麻煩。」媽嘮叨著。
「還好快吃完了,趕緊吃,沒電了早點睡覺。」爹說,我們趕緊扒拉著飯吃。
一閃一閃的燈苗下,外面的風聲更響了。
3
吃好飯,我坐到了燒鍋的小凳子上,灶道裡還有零星的火,坐在還暖和。忽然,外面的有人推灶火的門。
「還沒喝好?」一個男的聲音,抬頭一看,是鄰居二剛哥。
「是二剛啊,喝了湯沒有?」爹回著。
「剛喝好就停電了,我過來半拉莊都是黑咕隆咚的,估計又跳閘了,也不著前半夜能來電不?」二剛進來關上門,站著說。
「恁大風,誰去修啊,估計今黑沒電了。」爹坐在柴火邊上的矮牆上說。
「快過年了,要是沒電可麻煩,這兩天還想著打點面,蒸點饃呢。」二剛說。
......
「媽,一會弄個暖水瓶吧,天太冷了。」我跟媽說。
「中啊,那你再燒著鍋,燒一鍋熱水。」媽說。
說著,我點著了紙片,塞到了鍋道裡,放上去一把黃豆杆,媽拿起了水瓢,往裡添了幾瓢水。
「走,二剛,到堂屋長一盆火,烤烤去!」爸讓著二剛。
「咦,不咧,回去了,這天沒電,早點睡了。」二剛說著就要走。
「那中,你慢點。」爹回著。
「走了。」二剛拉開門,衝進了黑暗,外面風聲更猛了。
幾把黃豆杆下去,鍋裡就開始冒泡了,這兩年農村柴火多一些,燒的盡著用了。
「早點上門吧,再看看雞籠門關嚴沒有。恁倆一會也早點進被窩,夜裡風這麼大,肯定冷。」媽邊刷著鍋臺邊說。
爹出去上大門了,還多頂了一個棍子。
外面更冷了,風更大了,嗚嗚聲更響了,小莊更沉寂了,明天說不定是大雪。(文 | 鄉愁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