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林有有抬起手擦掉嘴角的血,另一隻手撐地艱難地爬起來,還沒站穩,肚子上又挨了應大寶一腳。
應大寶打她沒有任何理由,只要他想,伸手抬腳對著她就來。
林有有不是沒有想過反抗,也不是沒有想過逃跑。
但每次她反抗換來的是應大寶對她更加瘋狂的毆打,應大寶好像在她身上裝了雷達一樣,不管她躲在哪裡,他都會很快找到她,然後把她拖回家,再一次把他身體裡的血雨腥風在她身上肆虐。
她沒處訴苦,也看不到自己的出路,總覺得自己像是被困在了一片黑暗中,四處望去沒有光明。
她也曾在夜裡哭泣,一隻手緊緊捂著嘴巴,讓痛苦和崩潰化作淚水流經她的臉頰,可那樣的夜晚竟是連月色都看不見的,她和她的憋屈淹沒在濃濃的夜色裡。
她孤獨一人,在這世上活著,活得沒有尊嚴,沒有意義,她的人生到處都是荊棘,扎得她渾身是傷,卻不能歡暢地哭泣。
應大寶對她說過一句話「你這種人很可悲,活成這樣了,還沒攢夠死的勇氣。」
她無言以對,是的!她不敢死,也不想死,她不服氣,也不甘心,她在等一個機會,她總覺得自己還會有這樣的機會。
2
林有有離開上海後,刪除了許放炮的所有聯繫方式,和他在一起的一絲痕跡都沒有留下。對於他,林有有不是沒有留戀,可一切都成了過去,她必須儘快從這段感情中走出來。
她從小就被她媽林梅教育,一個人要想得到她想要的,必須付出她所能付出的最大付出,即便有些許的受傷和損害,也在所不惜。
林有有從小就聽這話,時間久了這種獲取所想的思想已經深入她的骨髓。
更重要的是林梅除了給她講理論,還用實踐給她上了難忘的一課。
林梅是個孤兒,野著長大了,雖然很多陌生人也給過她不少幫助,但林梅認為那是老天欠她的,用這麼一種方式彌補她罷了,她沒有心生感激,反倒覺得理所當然。
16歲她跟一個混混好上之後,便有了林有有,可男的死活不認帳,林梅沒錢打胎,又是用手錘肚子,又是雙腳跳,可孩子像是黏在了她子宮上,怎麼都甩不掉。
林梅就帶著肚子裡的孩子,不久後又搭上了另一個男人,那個男人年齡大,長得醜,但他願意養林梅。林梅心想既然如此,乾脆把孩子生下來吧,萬一哪天想離開了,還能把孩子賣了落個現錢。
孩子生下來後,林梅就給她取名叫林有有,希望她以後能像孩子的名字一樣,啥都有。
3
林有有從小長得就好看,林梅越看越歡喜,想著這孩子長大了沒準能找個有錢的男人,到時候她也能沾光跟著過過好日子。
林梅的自私是刻在骨子裡的,她除了自己誰也不顧,那個男人本來想著等林有有大些,他再和林梅生個孩子,一家四口好好過日子,但林梅那根本不是過日子的女人,好吃懶做,當然對於再生孩子她是無論如何都不肯。
男人覺得她年齡還小,過幾年大一些,他在對她好一些林梅應該會變的。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林有有快4歲那年,20歲的林梅帶著她消失了。她跟男人在一起的幾年一直沒有結婚證,那個地方相對閉塞,她不甘於這麼過日子,再看完一部閃爍著大城市燈紅酒綠的電視劇後,就動了心。
此後的日子,她帶著林有有輾轉去了幾個地方,終於在一個三線城市立住了腳。她把林有有送進幼兒園,自己找了一個在甜品店上班的工作。
她跟房東、鄰居同事都說林有有是她妹妹,她們的父母出了意外已經不在人世,為了離開傷心地,她才帶著四歲的妹妹來到這裡生活。當然她也同樣囑咐林有有,讓她說同樣的話。
林有有不懂,仰著頭問她為什麼,林梅說為了過上好日子,林有有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後來林梅在當地找了一個條件不錯的男人嫁了,林梅讓林有有一直喊她姐姐,她後來給男人生了一個兒子,當林有有看到弟弟喊林梅媽媽時,她就特別羨慕,但卻只能把羨慕藏在心裡,因為林梅跟她說過,她要是敢亂說話,不但沒學上,吃的住的她都會失去。
林有有還沒有獨自生存能力,她只能聽林梅的,為了排解心頭的憋屈,她給林梅的感冒藥換成過維生素,給她內衣裡塞過毛毛蟲,還趁她睡著時剪短過她的長髮。
林梅趁人不注意的時候,罵過她打過她,但是沒敢把她趕走,因為林有有知道她太多秘密,比如她曾和別的男人滾過床單,比如她有一次網上賭博輸了錢,偷家裡的錢還債卻偽裝家裡被盜,還比如她為了躲避照顧生病的婆婆,幾次三番在餵她的水裡下安眠藥。
4
林有有不僅遺傳了林梅的自私寡情,還把她那套人前一套背後一套的處事學了過來,更是把那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思想刻進了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裡。
林有有很聰明,學習成績一直很好,那年高考她報考了一所北京的大學,錄取通知書下來的那天,她就收拾了一些行李,偷拿了她媽林梅私底下攢的六萬多塊錢北上了。
坐上車的那一刻,林有有像衝出籠的小鳥雀躍,從此她要跟林梅跟所有曾經認識的人劃上界限,他們和她林有有再沒有任何關係。
她能想像得到,林梅看到她留的紙條和空空的盒子時是怎樣的痛哭流涕,但她也知道,林梅一定不敢說她哭泣的真實原因,跟不敢讓人了解她被林有有戳痛的心傷。
林有有想著那個場景笑到不能自已,暗暗罵一句:活該!
從此她跟林梅路歸路橋歸橋,不是姐妹,也不是母女,稱不上仇人,肯定算不得親人,管她呢,她早晚會消失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林有有才不在乎呢。
她要為自己奔個好前程,她相信她可以。
她靠著偷拿林梅的錢,還有自己兼職打工的錢順利畢了業,當她走出校門,在北京的大街小巷穿梭時,林有有興奮地蹦了起來,她的未來不是夢,要啥有啥不是林梅的生活,是她林有有的,也只該是她林有有一個人的。
她在校四年,不大與人交流,學了各種本事,鋼琴、吉他、唱歌、跳舞、插花,她要做一個萬全的準備。
因為生得漂亮,裝得清純,追求她的人很多,但了解過人家的情況後覺得都不是她想要的,就一一拒絕了。
她一心想著畢業找一個好工作,可那並不是容易的事,巧的是面試過每次都是女的,她們看她的眼神出奇地一致,好像她的欲望寫在了臉上,而她們又極不喜歡這種欲望太強的女孩子。
林有有也很鬱悶,試圖壓制心底的欲望,也把臉上的欲望減淡,但那些女人眼睛都特毒,她畢竟年輕,心思總能讓她們猜透。
最後她只得放棄,計劃換個思路重新開始,她找了一個工資不高,要求也不是很高的遊樂園工作,先養活自己再說,以後有的是機會。
林有有沒有想到,這個機會這麼快就來了。
5
許放炮從上海來北京出差,正好林有有負責接待,聊了幾句,林有有知道他是一個年輕有為的男人,長得也不差,更重要的是林有有試探過,這個男人容易得手,她學著林梅當初勾引男人的方法,舔了許放炮的冰淇淋,她離開後偷偷回頭,看到他對著她舔過的冰淇淋傻笑,然後一口咬了下去。
林有有笑了,她的笑不動聲色,從腳底板流竄到後腦勺。
她給他彈吉他唱歌,送他不值錢的小禮物,微信裡跟他搞曖昧,林有有感覺得到,許放炮很享受,林有有一點點兒放了心,她知道這個男人沒跑了,乾脆一個人從北京跑到上海去找許放炮。
其實林有有並沒有使出多少本事,許放炮就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
真的是世事難料,林有有還沒對許放炮的財產下手呢,他的公司就出了事,人都進去了。林有有滿心遺憾,她只能又從上海回到北京。
她帶著些許傷,那些付出後還沒來得及收穫的傷,那些原以為馬上到手卻騰地飛掉的傷,林有有仍心有不甘,她相信她還有機會。
不得不承認,林有有確實不簡單,她很快就又有了新的目標,這次的目標比許放炮更有錢,更能讓她過上好的生活。
只是她沒想到這個夢會破滅的那麼快,更讓她沒想到的是讓她的夢破滅的竟然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