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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嶽琳很滿意自己的丈夫,長得不錯,工作好不說,還特別會說甜言蜜語哄她開心。
即便兩人已經結婚五個年頭,兒子都會打醬油了,他依然能一下擊中嶽琳心中的軟肋,用一枚琉璃彩金雕出的玫瑰花項鍊將她哄成了旁邊學校單純的95後。
所以,對於那個95後的話,她必然是不會信的。
95後住在隔壁,長得不如嶽琳美,卻有嶽琳沒有的青春。
小姑娘叫成元,是隔壁藝術學校的學生,很會打扮,但是性格活潑,像一隻百靈鳥一樣嘰嘰喳喳,跟溫和內斂的嶽琳一點都不一樣。
所以,嶽琳很快打消了對於年輕姑娘的嫉妒,跟成元無話不說起來。
但女人間的友誼建立起來快,消失更快,這不,嶽琳很快便對成元心有芥蒂了。
那是一天中午,嶽琳帶回在幼兒園跟小朋友打架的皓皓,皓皓正嘟著嘴講著另一個小男生的壞話,「誰讓他把小魚搶走的。」
嶽琳有些哭笑不得,小魚是皓皓的好朋友,長得很萌的一個小姑娘,小姑娘前兩天跟另一個小男孩玩了一會兒,皓皓便生氣了,把那個小男孩打了一頓。
對了,老李就是她丈夫,叫李銳,已經當上公司領導,前途無量。
想到自己丈夫,嶽琳的唇角不自禁又露出一抹微笑,她低頭輕聲安慰皓皓,「乖啊,不生氣了。」
沒注意眼前,一不小心碰到站在門口看手機的成元。
皓皓一看到成元,眼睛都亮了,趕緊撲過去,抱住成元大腿。
對於皓皓喜歡漂亮姐姐這點,嶽琳很不好意思,想把皓皓領走。成元卻沒在意,摸摸皓皓頭,只不過看向嶽琳的表情有些欲言又止。
「嶽姐,你中午怎麼回來的啊,單位不忙嗎?」成元轉移了話題。
嶽琳搖搖頭,「報社怎麼可能不忙啊,還不是這小子?」
三人一起上了樓,一時無話。
中午,好不容易把皓皓哄睡著了,嶽琳推開門,又敲了對門的房門。
成元支支吾吾道:「我有話說,嶽,嶽姐……我有個閨蜜,總是通過『附近的人』加一些陌生人。有一天,她加了個人,這個人據說很厲害,是某個企業的富二代,於是,她就跟我炫耀,結果,我一看照片……」
成元說到這兒不說了,看了嶽琳一眼,她發現嶽琳的表情沒什麼異樣,似在鼓勵她繼續講下去。於是,咽了口口水,繼續道:「結果,那個人跟李大哥長得一模一樣,你看,會不會就是李大哥……」
成元話還沒說完,嶽琳「唰」的一下站了起來,「不是,你想多了!」她頭也沒回地往門口走。
成元急了,趕緊跑過去,「嶽姐,我沒騙你,我要不把我朋友微信號找過來給你看,或者,這是我朋友跟我的聊天記錄,你看看。」
成元說著去拿手機,把聊天記錄送到嶽琳面前。
「不必了。」嶽琳頭也沒回,開了成元家的門,想走。
2
嶽琳心裡堵得慌,掏鑰匙的動作緩了一下,她進房間之後在客廳坐下,風透過紗窗吹進來,吹得人臉上痒痒的。
皓皓還沒醒,她環顧了這個家一圈,白色的牆壁上是她跟李銳的結婚照,照片上的她很美,可一看就不年輕了。
年輕時,她也曾經嚮往過愛情,也曾經憑著一張貌美的臉自詡甚高,說過「不將就」之類的矯情話,可在歲月面前,那些「不將就」終歸變成了「不講究」。
她能怎樣呢,她一個女子,跟歲月耗不起,更何況,她還有皓皓。
窗簾有一下沒一下地拍打著潔白的牆壁,慢慢磨掉了她最初的那份煩躁,顫抖的手緩和了些許,她拿過手機,慢慢點開李銳的朋友圈。
她看著他簡潔的風景頭像,還有朋友圈裡關於國家大事的幾個轉發,寥寥幾個心情,一點都看不出有什麼把妹的跡象。
成元,會是騙自己嗎?
可她又有什麼理由騙自己呢?像她這樣的年輕姑娘,不都目空一切的嗎,又不是辦公室那些閒言碎語,亂嚼舌根子的老媽子,她到底為什麼要騙自己呢?
或者,她說的是真的?
她伸出潔白修長的手指,情不自禁地撥通了他的電話,那頭壓低的聲音原先在她聽來有著幾分磁性,現在卻突然多了一份故弄玄虛。
她心裡原先壓抑的對他的不滿如今因為一個小姑娘的一句話溢出些許,她有些慌。
「喂,有什麼事晚上跟你說,開會呢。」
「哦,那你幾點回來?」
「今天可能會晚點,大概十一點,要去跟同事吃個飯。」
「那……」
她還想說些什麼,那頭已經響起了忙音。
他一直這麼忙,藉口無非是面子工程,他們這種單位,有些事情確實推脫不掉,她也了解,久而久之,就對他時常不歸家感覺理所當然了。
然後,一面還要被他「老婆真懂事」的誇讚哄得沾沾自喜。
不得不說,這個男人實在會哄女人。
嶽琳見的事多,也不年輕了,所以為人不若成元那般咋咋呼呼,她這人比較一針見血,也不容易被人忽悠。
所以,在成元告訴她這麼個事兒之後,她一沒反應過度,二也沒露出什麼異樣,倒是成元,有些不依不饒。
「嶽姐,我說的是真的,你看……」成元生怕嶽琳不信她,第二天特地把她朋友的手機要來了。
嶽琳瞥了一眼,這是一個男人的朋友圈,裡面儘是些炫富的照片,只是這富炫得頗有些水平,一看就是文化人做的事。
比如,露出了梳妝檯的一角,滿目都是飛利浦剃鬚刀,古馳香水這種奢侈品。再比如,去洽談一個什麼項目,出現在照片裡的是某某大官。
不過,一點都不像李銳的風格。李銳雖然虛偽,還是沒這麼膚淺的,看到這個朋友圈的嶽琳反而放心了,更何況,裡面也沒有什麼自拍照。
「嶽姐,原來裡面有自拍照,我朋友給我看過,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刪了,不過,就是你丈夫,我沒騙你。」成元焦急地指天發誓。
嶽琳看了成元一眼,小姑娘眉眼裡都是焦急,她嘆了口氣,「所以呢,如果,真的證明了是我丈夫,你希望我怎麼樣呢?離婚嗎?離婚之後,房子怎麼辦,車子怎麼辦,皓皓又該怎麼辦?」
成元被問愣住了,是啊,真的證明是她丈夫,又能怎樣呢?
「我,我怕你被騙……」成元不死心地訥訥道。
「他現在肯騙我,也是愛我的一種表現。」嶽琳拍了拍成元的肩膀,「你還小,不懂。如果還要騙你,只能說明他還愛你,只是沒有那麼愛了而已。」
3
回家的時候,難得發現李銳已經回來了。
李銳明顯心不在焉,平時即便難得回來,也會跟皓皓多說幾句話,今天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平日裡手機不離手的樣子也改了。
說到手機,嶽琳看了看旁邊的黑色磚塊狀的東西,一種強烈的想看一下的心思充斥著她的大腦。
「你今天怎麼了?」她輕輕按上他的太陽穴,「要不,先去衝個澡?」
李銳低著頭,明顯心事重重,他沒看她,無力地點點頭,起身拿了件衣服去了浴室。
直到浴室裡「稀裡譁啦」的水聲傳來,嶽琳才鼓起勇氣拿起手機。
她點開李銳的朋友圈,裡面跟前兩天看到的沒什麼兩樣,風景頭像,一些關於國家大事的轉發,還有寥寥幾條心情就沒了,並沒有什麼炫富的照片。
她放下手機,突然想起一件事。前幾天,她突然接到一個陌生號碼,她以為是哪個人打錯了,接通之後聽聲音才知道是李銳。
她隨口問了一句,這是誰手機,李銳愣了半天才說是同事的。
鬼使神差地,嶽琳退出微信,從手機裡找出那個手機號,重新登錄了一下,然後隨手輸了幾個密碼,居然登上了!
一種強烈的不安襲來,嶽琳點開那個朋友圈,裡面竟真的都是成元給他看的那些炫富的圖,每張圖片下面,還有好幾個不同姑娘的評論。
嶽琳手一抖,手機掉在了地上,恰好這時,李銳裹著浴袍出來了,他看了一眼嶽琳,繼續用毛巾擦頭,「你拿我手機幹什麼?」
嶽琳把手機放到桌上,半晌,開口道:「一會出去喝杯茶吧,皓皓送到我媽那兒去。」
李銳愣了一下,「琳琳,我最近有些事比較忙,乖啊,晚上我要加班,沒空陪你看電影。」
嶽琳嘴角不自禁泛出一絲冷笑,這個男人,還真是會哄人。
她也沒說話,不動聲色地進廚房做飯,她拼命地理清沒有頭緒的大腦,在思考著關於這事到底該如何解決的方法。
飯做出來的時候,李銳又不見了,皓皓看到嶽琳攤了攤手,「男人嘛,老媽你別想太多,老爸讓我跟你說他愛你。」
李銳一夜未歸,嶽琳一夜未眠。
難道,李銳想跟她離婚?
這個想法冒出來之後,嶽琳的心裡就「咯噔」了一下,一種恐懼牢牢地扼住她,她已經三十八了。
當初跟李銳在一起的時候就是因為年紀大了,找不到對象。一開始,她絕對不會看上李銳這種男人的,可後來歲月的痕跡逐漸爬上臉龐,李銳反而成了她最高不可攀的選擇。
現在,如果李銳真的跟她離婚了,她要一個人帶著皓皓怎麼辦呢?
嶽琳盯著頭頂的天花板,看了看旁邊空著的枕頭,直到天外漸漸變明。
4
早上送完皓皓去幼兒園,點開工作群,發現工作群都炸了,嶽琳在公車上大致翻了一下,大概是有幾個女人一起告到報社,說是被人騙了。
這七八個個女人還是被同一個人騙,有幾個女的還懷孕了,然後男的就不見了。
到單位的時候,同事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有個關係比較好的大姐意味深長地把嶽琳拉到開水間,「小嶽,你撐住啊。」
「小嶽,雖然大姐向來勸和不勸分,離婚對孩子也不好,但這事,你家這個實在是太過分了,你自己做好打算吧。哎……」大姐看了她一眼,那眼神竟然摒除了八卦,飽含著一份憐憫。
社長開口想說什麼,又有些為難的樣子,一個朝氣蓬勃的年輕姑娘走上前來,「這樣說吧,我們幾個被一個男的騙了。」她指了指身邊的一幫人,嶽琳仔細看才發現,都是一幫年輕的姑娘。
「小惠姐懷孕了,去找他結婚,結果他消失了,小惠姐在找他的時候發現了有同樣情況的靈靈姐,然後我們又發現了有同樣情況的幾個女性。」
「可因為他提供的都是假信息,連身份證都是假的,我們沒有辦法,只能到報社來討個說法,希望能找到他。」
社長點點頭,憐憫地看了看嶽琳,「這姑娘有他照片,給我們看了一下,因為之前有同事見過你老公一面,所以發現……」
叫小夢的女孩子將手機拿過來,「他平時不肯讓我拍照,我趁他睡著的時候拍了一張,你看一下。」
嶽琳有些呆愣地看著手機,呵,忙,就忙到酒店去了嗎?平時送她禮物很大方,看來送別人也是一樣大方,不然怎麼會騙得了這麼多女子,還不談沒有出現的!
「小嶽,你看,這是不是你家丈夫?」社長試探性地看了看嶽琳,嶽琳疲累地點了點頭。
幾個女子盯著嶽琳看了片刻,小夢想說什麼,張了張嘴,沒說出來。
嶽琳默默地轉身回到自己座位上,平日裡亂糟糟的辦公室今日一絲聲音都沒有。嶽琳低著頭,對著桌上的稿子看了半天,一個錯字都沒校對出來。
5
到家的時候,皓皓一個人在家乖巧地寫作業,嶽琳一看到皓皓眼睛就酸了。
這孩子,本來就早熟,現在,不管如何都或多或少要遭受一些白眼,作為媽媽,她真的想把這世上最好的東西都給他。
所以,離婚?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即便這婚姻千瘡百孔,她也要保住它,就因為,別人有的東西,皓皓也要有。即便差點,大不了,在她這個媽媽身上補回來。
她輕輕地抱住皓皓,皓皓回抱住她,「媽媽,爸爸電話怎麼打不通?」
嶽琳拍了拍皓皓的頭,「你爸爸最近很忙,可能都不回來,媽媽陪你。」
皓皓懂事地點點頭,嶽琳看著他轉身去寫作業,拿起手機,發了一條簡訊給李銳:「李銳,你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今天有幾個姑娘來,想把這事鬧大。」
「我會替你求情,把這事壓下去,你快去你單位認錯,然後申請調崗。」
「最後,這幾天,你就先別回來了,等事情淡了再回來。還有,皓皓的電話,你要接,別讓他擔心。」
編輯完這段話,她呆了片刻,還是按了發送鍵。
無意發現丈夫網上小號後,我5年的美滿婚姻險些走到盡頭。
6
一個月之後,報社又被各種新的新聞搞得混亂不堪。大媽們仿佛忘了嶽琳,又開始八卦隔壁辦公室的小胡,好像總有很多的雞毛蒜皮在這個充滿著芸芸眾生的世界中飛舞著。
遮了誰的眼又亂了誰的生活,可一陣風吹過,雞毛蒜皮飄走了,一切又都回了原狀。
一間醫院裡,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正一口一口喝著面前眉眼精緻的女子餵過來的雞湯,老者寬慰道:「阿琳,你看李銳對你多好,不僅替我治病,還為了跟你一起照顧爸爸,申請調崗來了這個小縣城,你可要好好對他啊。」
嶽琳低頭不語,點點頭,「嗯,知道了,爸。」
門口,李銳一改平時西裝筆挺的樣子,左手牽著皓皓,右手拎著菜,「琳琳,我回來了。」
皓皓蹦蹦跳跳地跑到嶽琳懷裡,「媽。」
嶽琳看著皓皓恢復些許爛漫的臉,有些寬慰地摸了摸皓皓的頭。李銳眼中的歉意正濃,他瞧嶽琳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樣子,拎著菜去一邊洗。
突然,手機響了,皓皓手快,從床頭櫃前拿了過來,看了一眼,激動道:「是成元姐姐。」
嶽琳輕輕掃了一眼,拿著手機,走到窗前,打開。
「嶽姐,你可能以為我說那些消息在破壞你家庭,其實不是的,我真的是為你好。」
「我還是要說一句,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你以為你保護了皓皓,其實我覺得皓皓在李大哥的影響下更不好。」
「有時候,獨立雖然痛,卻更容易成長。畸形的城堡雖能保護他一時,卻會很快坍塌,彼時,他連自保的堅強都不會有。」
「其實,我是個很有想法的人,也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富家姑娘,我只是不喜歡把生活的苦難加注在臉上。」
「對於人生,希望我們都能勇敢點,不要逃避。即便曾經與「狼」共枕,也不要丟失尋找白馬的勇氣。」(作品名:《與「狼」共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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