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完當班最後一段街區之後,劉豔梅將她的勞動工具:一把大竹掃帚外加一個鐵製的畚箕一股腦地扔進了保潔車裡面,然後就推著走回工作站,將它們往那裡一放之後,擦了擦汗,抬頭看了眼掛在壁上的壁鍾,時間已指向了下午兩點。
坐在又悶又熱的房子裡面,就著涼水吃了自己從家裡帶來的饅頭,再洗了把臉,她準備上街去看看,她有一件自己看來相當重要的事情這幾天必須得抽時間做做。
劉豔梅家境貧窮,自己本身來自鄉下。當年打工之時認識的在城市裡面上班的老公,就這樣成為了城市裡面的一員。
自打她生下女兒韓映雪之後就一直呆在家中相夫教子,多年沒有外出工作,那時她丈夫自己做了些小生意,收入還不錯,婚後幾年買了房,自己也曾有過一段被小姐妹羨慕的歲月,人家只要一提起她,就總說她命好。
在她女兒讀初中之時,丈夫因病去世,家境從此便一落千丈。當時為了給他治病,家裡的所有錢款全都用光了不說,最後就連房子也賣了,現在她只能回想一下從前,感覺要是他還在的話,現在一切又自當別論。
從有點小錢的闊太太到掃大街的清潔女工,原本以為隔了東西半球這麼遠的距離,可沒想到有時候也就一步之遙。
劉豔梅如今只懊惱當初自己沒利用那些悠閒的歲月多學些東西,到了危難關頭竟然兩眼一抹黑,自己什麼生存本能都沒有,只能拿起掃帚靠賣力氣為生。她從那時起就一直跟婆婆和女兒一起生活,現在唯一的房子還是公婆住了一輩子的那套60平米的老房子。
家中所有的生活來源加起來就是每月因為家庭貧困政府發放的低保,再有就是她靠做清潔工賺來的這麼一點點收入維持著家庭生計。本來就不多,可一家三口要吃飯,女兒要讀書,婆婆還有糖尿病,每天要吃藥打針,日子確實過得緊巴巴地。
韓映雪今年高中畢業考上了重點大學,身為母親的她想要從現在開始陸陸續續給女兒準備幾件像樣的衣服,不然女兒家的,穿得不體面,進了大學確實會被別人笑。
天很熱,劉豔梅頂著中午的大太陽,出了工作站一看,自己的女兒已經在門外等著了,於是就穿著自己上班的那套清潔工的衣服,帶著孩子順著牆根、挨著屋簷走了一段路之後拐進了一個店子之中。
進門一股冷氣迎面撲來,母女倆身上的毛細孔仿佛一下子就全都關閉了一般,汗水一下子就全都熄了。看著劉豔梅身上的制服,一個看樣子才從農村來沒多久,還帶著地方口音的女店員,神情相當倨傲地盯了她們幾眼。
起初還沒吭聲,就以三十五度斜視的那種帶著白眼的樣子看著她們。看衣服自然要伸手翻翻、拿起來比試一下,結果女店員粗聲粗氣地開口了:「看看就可以了,不買別動手。我覺得你們也別在這裡看了,對面農貿市場有便宜的。」
聽著她語帶嫌棄、嘲笑,羞辱的意思,劉豔梅扭著看看漲得滿臉通紅的女兒,無奈之下帶著她走了。
本來她還想再去別家的,可韓映雪死活不肯,非要回家,劉豔梅知道女兒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她明白了問題出在哪裡,當時心想:「沒辦法,改天換身好些的衣服再帶孩子去吧。」
可沒成想,就在隔天,家裡來了一個陌生女人,見面之後就給她送來2萬塊錢,說是給她女兒當學費用的。
劉豔梅當時愣了許久,不知這位貴人是從何而來。女子看她的樣子似乎早已忘記自己是誰了,就給她講了下來龍去脈。原來,就在昨天她帶女兒去買衣服受了那個女店員的冷言冷語走了之後,另外一個店員覺得這個新來的同事素質實在太差,便告訴了老闆。
這位女老闆調監控想查查這位農村來的新店員需不需要辭退之時,發現這個母親很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去年,就是她撿了自己的一個裝有30萬貨款的包,大熱天地在原地等了好幾個小時,還給她就走了,連一點感謝費也沒要。
劉豔梅還是不想要老闆的錢,可是人家這次卻無論如何也不答應了,說是她在自己店裡受了委屈的補償費,那個沒素質的農村女店員已經辭掉了,她說自己不能讓這種人留在身邊砸了好不容易才樹立起來的招牌,而她是自己的恩人,更不能讓她無緣無故遭受委屈。
等她走了之後,劉豔梅還覺得這一切如同做夢一般,她到這時才相信,原來以為百無一用的善良與熱心總也還是有所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