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的公寓不提供家具,美國的快遞也比國內慢,因此我們出國前就在網上訂購了床墊,避免到了美國要打一周以上的地鋪等送貨。到美國後,我在沃爾瑪網站買了一張床,網站承諾7-10個工作日送貨。
等了十幾天,床還是沒送來。都說美國物流慢,慢過了承諾的時間這麼多,也太離譜了吧。我寫電子郵件給沃爾瑪網站,客服回信說「很顯然你買的商品已經丟了」,問我需要補發還是退款。朋友勸我選擇退款,因為有人遇到類似情況時選擇了補發,結果兩張床一起送來。床太重,退貨還要自己承擔運費。我選擇了退款,幾天後153美元的退款打入了銀行卡。耽誤了十幾天,我們也習慣了床墊,不打算買床了。
一星期後,床居然出現在公寓門口。(在我們這座小城,快遞員向來是把箱子扔在門口就走的,很少要求籤收。)包裝破了,但裡面完好無損。那時我們已經不想買床,但既然送來了,就留下吧。我打開電腦,寫郵件給沃爾瑪客服,詢問怎麼重新付款。
事實上,我是迫不及待去寫郵件的,生怕這個失而復得的商品給我們留下任何信用汙點。客服回郵件感謝我告訴他們這個情況,並說會在3-5個工作日打電話給我,告訴我如何付款。一周過去了,沃爾瑪沒有來電話。我又寫了一封郵件,這次郵件石沉大海,沒有回覆。
學校國際處給我和巴西姑娘Maria、四川姑娘L安排了一名志願者,每周開車接送我們參加活動,幫助我們熟悉和適應環境。志願者名叫Chris,是位59歲的退休女教師,和藹熱情。有一天她帶我們三個人去喝咖啡,我給她講了在沃爾瑪買床的烏龍故事,問她知不知道怎麼能付款。
Chris聽完了我的講述,回答:「這不是你的錯,留下床就行了!」我很吃驚,等哪一天沃爾瑪想起來這筆帳,難道不會把我列入黑名單嗎?克裡斯再次重申:「這不是你的錯。」
L告訴我,她的一個朋友在網上訂了1個iPad,結果收到5個。朋友也嚇了一跳,立刻打電話聯繫客服,客服說:「這不是你的錯,你留下吧。」她去好市多超市買東西時,收銀員曾因掃描失誤少收了款,她也沒有發現。走到超市門口時,檢查小票的工作人員發現了,態度不是很好(好市多是我見過的唯一一家檢查小票和商品是否符合的超市)。L和朋友回去找收銀員付款,收銀員說的也是那句話:「不是你的錯,你們留下西瓜吧。」不過,L的朋友因為覆核員的態度而生氣,堅持付了西瓜的錢。
「誰來為這些多給的東西買單呢?」我問。
「不知道,也許他們公司會有一筆資金用於糾錯吧。」L說。
「沃爾瑪不會給你打電話了。你知道為什麼嗎?這件事已經結束了,沃爾瑪的員工不想再把自己的錯誤翻出來了。」Chris說。
「這不是你的錯。」一句話就免了責。不是你的錯,你就不用擔心、焦慮,更不用負責。
小學時我在報紙上看到一篇報導,一個年輕姑娘帶著5歲的侄子去超市買東西,因報警器誤報而被保安脫衣搜身。讀過那篇報導後,我每次從超市出來都會感到緊張,怕被報警器冤枉。剛來美國時,我去超市買東西。進了超市,我直奔服務臺,要求寄存我在另一家超市剛剛買的東西,以免一會兒發生誤會。服務臺的工作人員很奇怪地看著我,告訴我帶著東西進去就行。
有一天一個女孩開車帶我們外出,她在一家免下車餐館點了飲品和小桶薯條。服務生遞給她薯條,她剛接到手裡,服務生說:「不好意思!你點的是小桶薯條,我給了你大桶的,對不起!」服務生又遞出一個小桶薯條,說:「剛才那個大桶的弄錯了,你留著吧,這是你要的小桶薯條。」我驚訝到無語。
在美國,我逐漸感覺到,消費者不是弱勢群體,商家反而成了需要謹小慎微的弱勢群體。消費者買錯了、看錯了、理解錯了,都是商家的錯。退換貨很容易,不需要費什麼口舌,更看不到什麼臉色(商家服務雖好,我依然鄙視那種把用了很久的床墊或沙發送去退的人)。在很多咖啡店、快餐店,買飲料就是買一個紙杯,拿著紙杯自己去倒咖啡、兌牛奶、放糖,或者打可樂、加冰。沒有人監督顧客喝了什麼、喝了多少、喝了幾次,一切靠自覺。在這個「顧客是上帝」的商業環境裡,消費者完全被信任,走出超市時我終於不再感到緊張不安了。
後記:
今天這篇文章簡直就是流水帳,我不滿意,但還是堅持寫完了。這篇文章應該在去年10月底、11月初就完成的,正是因為追求完美,我始終打著腹稿,沒有落筆。
在美國停留的時間已經過去大半,如果繼續苛求自己寫出非常滿意的文章,我大概就寫不出幾篇文章了。隨著時光流逝,那些難得的經歷、偶發的靈感、真實的感觸,也就因為沒有及時記錄下來而被淡忘了。那就太可惜了——比寫出一堆流水帳還要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