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人藝版《玩偶之家》劇照。丈夫「海爾茂」發現「娜拉」的秘密後暴跳如雷。李春光攝
作為挪威著名劇作家易卜生最負盛名的作品之一，《玩偶之家》中的「娜拉出走」已然成為一場標誌性的戲劇事件，劇尾「娜拉」怦然決絕的關門聲不斷在世界各地的劇院迴蕩，其餘音激勵著所有追求自由與獨立人格的個體。日前，由北京人藝演出的《玩偶之家》再登首都劇場舞臺。北京人藝於去年創排這部經典名作，經過前面兩輪演出，此番上演更具打磨與沉澱後的厚重與沉穩。
深入挖掘人與人，人與自己、家庭、社會的關係與責任
《玩偶之家》聚焦了女人與丈夫、家庭之間的關係：女主角娜拉單純善良，擁有令人豔羨的美滿家庭和殷實生活。然而，多年前，娜拉為挽救丈夫生命而借下的高利貸以及在情急之下的偽造籤名成了戳破一切美好的導火索，在發現真相後暴跳如雷且急於自保的丈夫面前，娜拉終於反思對他人意志的言聽計從和對丈夫的附屬屈就，毅然決然地離開了這個「溫馨」的「玩偶之家」，決定去找尋「對自我的責任」。
《玩偶之家》誕生於100多年前，時至今日，仍然活躍在話劇舞臺上，這既是由於作品本身的魅力，也是由於二度創作者不斷賦予作品持續生命力。沒有過多的改動和刻意解構，北京人藝版的《玩偶之家》走的雖是經典路線，卻一改大家對該劇的印象。導演韓清和叢林的二度創作沒有將女性的覺醒作為唯一主題，而是重點強調「對人性的探究，深入挖掘人與人，人與自己、家庭、社會的關係與責任」。誰是被操控的玩偶？實際上，劇中被牽在弦線上起舞的又何止娜拉這一位女性，她的丈夫海爾茂也是受控於當時的話語觀念，將男人的榮譽、名聲置於對妻子的愛之上；相較娜拉毫無保留的愛，二人在觀念上的不對等導致婚姻最終破裂。因此，「娜拉出走」不僅激勵著女性擺脫從屬地位，也讓每個人思考人之本身的尊嚴與獨立——正如法國作家西蒙·波伏娃所認為的：每個人都是「他者」，每個人都應該成為他/她自身。
作為一部戲劇性極強的作品，該版《玩偶之家》在矛盾衝突上處理得更低調流暢，也更見豐富的層次感，這讓作品不只在演一個故事，更充滿了思辨性。從熟悉的故事裡挖掘深意，在戲劇評論家陶慶梅看來，該版《玩偶之家》讓「原來大家耳熟能詳的『女性解放』的故事，變得越來越複雜。在劇場裡，留給觀眾的，也就不僅僅是娜拉身後那重重的摔門聲。」
這個戲就像多稜鏡，每個人看到的都是不同的世界
此輪演出中，女主角娜拉的扮演者是因飾演《甄嬛傳》中的「槿汐姑姑」而為人熟知的演員孫茜。她曾在《駱駝祥子》《甲子園》《北京人》《小井胡同》《合同婚姻》等一系列話劇裡貢獻了不俗表現，並憑藉話劇《甲子園》獲得第三屆話劇表演學院獎最佳主角獎。此番出演的娜拉，前半段的天真俏皮與後半段的堅強果斷轉換自然，讓觀眾清晰地看出「娜拉出走」的心理邏輯，收穫了不少好評。「通過不斷演出，強化了以前沒顧及到的內心線索，讓整個人物更加細膩。」孫茜說。
幾輪演出下來，她對娜拉這個角色以及原著有了更獨到的體悟：「曾經有人問過易卜生，寫作《玩偶之家》是不是支持女性獨立運動？易卜生回答說，自己並不是特別清楚什麼叫女性獨立運動，他更注重的是人性的挖掘。所以我在塑造娜拉這個角色時，一直都在遵循易卜生的初衷——如何挖掘一個女性在這樣一個特殊的社會、家庭背景下真實的成長感受。我在這部戲裡其實很著重地想要告訴觀眾，讓觀眾看清楚：這樣的一個女性是如何從一個混沌狀態，自以為活得很開心的狀態，逐漸清醒，逐漸認識到應該去尋找真實自我的過程。」
娜拉乍看是一個天真順從、不諳世事的姑娘，但孫茜打破了人物的外部標籤，致力對角色的立體認知：「在我看來，娜拉其實是一個理想主義的女性。她是很有頭腦、很能幹的女性，能憑一己之力默默地償還高利貸而不驚擾家人。如果生活在現代，相信她會是很成功的職業女性，她啟示當代人還是要靠自己的能力去立足於這個社會。這個戲就像是多稜鏡一樣，每個人看到的都是不同的世界，但都是邏輯自洽的，這就是編劇的厲害之處。」
而去年在劇中扮演過阮克醫生的鄒健，此番出演劇中的丈夫海爾茂一角，角色的轉換更看出演員的功力。他演的海爾茂不只是一個男權的代表，更像是一個真實的人，威嚴的外表下有著自己的困惑與無奈。「作者賦予這個人物很強的生命力，我通過不斷地演出，在舞臺上去接近他。」鄒健表示。
「經典作品的魅力，就是讓所有人都不斷被它吸引，靠近它，探尋它。」《玩偶之家》劇組表示。而對於觀眾來說，貼近現實的《玩偶之家》既是一出典型的戲劇，又更像每個人的生活。在沒有一處閒來之筆的舞臺上，《玩偶之家》給觀眾創造了一個突破時間和空間的真實情境，也不斷拷問著我們對於自我的追尋。（本報駐京記者 彭丹 北京12月22日專電）
來源：文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