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薪、包就業」「只要四個月，包你換一個好工作」……近年來，網際網路行業的高薪吸引著大量求職者的目光，一些速成培訓機構由此應運而生，聲稱只需要極短的時間就可以幫助求職者掌握編程等技能，從此轉行獲得一份高薪工作。如果求職者無力支付高昂的培訓費，他們會幫忙貸款。這樣的一條龍服務究竟暗藏著什麼？
01
查額度時「被貸款」？
河北的王輝是醫院的護士，去年報名了達內教育的Java編程培訓課，準備換一份工作。
達內全稱為達內時代科技集團，是一家美股上市公司，也是國內IT培訓的龍頭企業。公開資料顯示，達內教育集團創始人自2002年3月創辦達內，並將其發展為IT、泛IT、非IT職業教育及少兒編程教育為核心的綜合教育集團，於2014年4月在美國納斯達克上市。其總部設立於北京，在中國70座城市內建立了330餘家培訓中心，員工過萬。據其官網顯示，達內與全國1000餘所高校開展校企合作，於2002年至2020年間幫助100萬學員成功就業。
看上去應該是一個靠譜的機構，抱著這種想法，王輝們走入了達內教育的大門。
當得知學費需要22800元時，王輝開始決定放棄報名。據其回憶，該機構的工作人員讓王輝下載了一個網際網路金融APP，看看是否有資格貸款。「他當時拿著我手機和身份證出去了一趟，再後來我就發現我的手機裡有一筆欠2萬多的貸款，分了20期，而且利息非常高。」王輝回憶稱，對於這筆突然多出來的貸款，機構人員表示培訓之後再工作兩個月很快就會還清貸款的。在工作人員不斷勸說下，王輝最終籤了合同。
與王輝的經歷類似，來自山東的呂暢在進行「查詢貸款額度」的操作後，背負了本金21800元，利息6215.64元，分24期還清的貸款。「他們問我有沒有貸款額度，給了我一個二維碼，讓我掃一下試試，我那時只想看看自己的額度，結果直接就付款了，收據、發票都沒有，就讓我下個月開始還貸。」呂暢說。
另一名學員何蕊則被招生老師告知，他們的貸款屬於政府貸款，貸款對象只能是學生或者年紀較小的求職者，並表示每月貸款利息特別低，這一「承諾」打消了何蕊的顧慮。
02
2萬元買來一堆視頻課
達內教育北京官網信息顯示，Java課程1908班學員平均就業薪資達12650元/月。產品經理、軟體測試等培訓班學員平均薪資也在1萬元左右。
如果貸款買來的課確實有含金量，相比未來的職業前景，2萬元的前期投資也並非不能接受。
不過，多名學員反映，在貸款後，他們才知道，上課的形式並非面授而是網課模式，之前所說的一對一教學改成了錄播課。
失望之下，這些學員決定找達內退款。何蕊告訴記者，她在離開後的半小時內便返回學校要求退款。雙方協商後決定於8月17日退款，但截至發稿這筆貸款仍未取消。
此外，相比交錢以前百般熱情地推銷，交錢以後就無人再跟進學員的學習進度，據呂暢回憶，階段性考試也沒有人通知考試形式、內容，「仿佛交錢以後就跟他們沒關係了。」
在交款之前，達內的官網承諾保就業，不就業就全額賠付學費。「我當時截了官網的截圖。今天去他們官網，已經不那麼說了。」王輝說，「現在課上完了，我沒有找到新工作，學的東西也沒什麼幫助，之前的工作也耽誤了，還要還貸款……」
▲王輝提供官網截圖
記者以學員身份就此向達內教育客服諮詢，客服稱，培訓都是推薦到就業的。「都是推薦到您就業為止，如果您覺得工作不合適，和學校老師反饋，重新給您推薦到您滿意為止。」達內教育客服稱。但對於能否賠付學費的問題，客服始終沒有正面回答。
中新經緯在聚投訴等第三方投訴平臺上也看到自2015年起，就有大量消費者投訴達內教育退款難的問題。
王輝和呂暢最終並沒有找到心儀的工作。在多個第三方平臺上投訴了達內教育後，王輝和呂暢接到達內同意退款要求的通知。在一個由「達內索賠者」自發組建的交流群中，有類似經歷的人不在少數，他們當中有人通過正常流程獲得退款；有人賠付高額違約金，解除貸款；亦有人至今仍索賠失敗。何蕊曾在該群中吐槽達內機構退款的效率，隨後被機構人員私聊告誡其不要隨便亂說。
近日中新經緯致函達內教育官網郵箱核實上述情況，但截至發稿，未獲得回函。此外，記者致電達內教育官網客服，對方稱需要向有關負責人反饋後才能接受採訪，但截至發稿前，記者並未收到相關回復。
03
「後續舉證難，報名需警惕」
對於上述受訪者提到的機構在其不知情的情況下指導其申請貸款這一現象，上海漢盛律師事務所高級合伙人李旻律師在接受中新經緯採訪時指出，從學員角度來講，很難證明操作申請貸款這一行為不是其本人行為，或者是由他人代操作，因此最終還是會認定為其本人行為。如果學員可以舉證並非其本人行為，那麼機構的這一行為是違法的。「如果真的發生了這種事情，且數量比較多，我個人建議可以通過向主管部門投訴或者向公安機關去報案來解決問題。」
「一般合同條款都是格式條款，相對來講學員處於弱勢一方。」李旻說，因此在退款方面，則需要法院基於案情綜合衡量，包括雙方的過錯責任、雙方是否存在違約責任等，最後確定退款數額。
面對培訓行業存在的一些亂象，北京市京師律師事務所投資合伙人白飛雲提出三點建議：首先，學員在選擇培訓機構時應注意查詢該機構的資質，綜合考慮其註冊時間、公司規模。還可以通過裁判文書公開網查詢該培訓機構涉訴情況，多方面了解其教學能力和經營能力。
其次，學員在購買培訓服務時務必要警惕誘導式消費，提高法律意識、合同意識，仔細詢問支付方式，不要輕易讓別人幫助操作，選擇「培訓貸」時除了要考慮金融平臺資質外，還要理智考慮所要償還本息的金額、還貸時長、自身還款能力等，仔細認真閱讀合同文本，避免因疏忽大意造成損失。
最後，如果學員選擇了貸款支付培訓費，當發現培訓機構存在「跑路」或者已經「跑路」的情形，無法辦理退課退費，學員還必須依約還貸款時，學員應及時向公安機關舉報，並收集與培訓機構籤訂的教育培訓合同、相關的培訓記錄、課程進度、剩餘課時等證據，及時向法院提起訴訟。
04
投訴纏身，學員減少
6月11日晚間，達內教育公布了其2019年年報。財報顯示，2019年達內教育全年營收20.51億元人民幣，較2018年同期20.85億元有所下降；淨虧損10.39億元，較2018年同期5.92億元擴大了75.4%。
達內教育在年報中解釋，收入下降主要是由於成人學員數量減少。這也就意味著達內教育曾經的扛把子業務正面臨窘境。
財報顯示，其成年學生總註冊人數從2017年的約11.86萬人降至2019年的約10.88萬人。與此同時，其學費則逐年上漲。2019年年報顯示，達內教育在2019年將某些大城市提供的部分課程的標準學費每門提高了2000元至3000元。對於成人全日制課程，2019年達內教育每門課程的標準學費在19800元至26800元之間。
突如其來的新冠肺炎疫情讓眾多培訓機構步入「至暗時刻」。達內教育在年報中表示，由於疫情導致招生方面的限制，無法像往常一樣在學習中心定期為學生舉辦研討會和預備訓練營，也無法開展其他線下銷售和營銷活動，因此招募學生時遇到了困難。此外，由於部分大學未開學，達內教育直接從合作大學招生的能力也受到了負面影響。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何蕊、王輝、呂暢均為化名）
來源：中國新聞社公眾號「中新經緯」 作者：羅琨 轉載已獲授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