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廣網烏魯木齊4月18日消息(記者胡志堅武晶)新疆是一個多民族聚居的地區。在這裡,各民族和諧相處、團結友愛。我們要給大家講述的是一個漢族女孩和維族男孩的故事。
故事的女主人公是烏魯木齊市一名普通的漢族姑娘,她叫王豔娜。
男主人公叫毛蘭,是名維吾爾族,因尿毒症晚期而生命垂危。半年前,他們素不相識。半年後,他們卻親如一家。民漢兩個家庭因為男孩的病而結緣,在毛蘭體內,有一顆王豔娜為他捐獻的腎臟。
王豔娜為什麼願意為毛蘭捐出自己的腎臟?是什麼樣的生活環境造就了王豔娜的品格?還要從她的父輩說起。上世紀50年代,王秀江隨父母從河南老家來到新疆,靠打零工維持生活。十多年後,王秀江和妻子徐新花有了三個孩子,徐新花早上天不亮就去賣菜,小豔娜就留在家裡照顧兩個弟弟和重病的奶奶。王秀江說:「女兒四歲半,就一個人照顧奶奶,奶奶有氣管炎,倒個尿盆呀,給奶奶洗腳,剪腳指甲。她媽媽買菜,我出去打工,麵粉都是她姑姑給我們買好的,我們說,你要學會感恩。」
父母經常教誨兒女,新疆是我們的第二故鄉,日後,生活好了,要好好報答身邊幫助過我們的人。如今,王豔娜一家靠多年的打拼也有了自己的家業,王秀江夫婦沒想到日子剛有起色,一向孝順懂事的女兒會瞞著他們去捐腎。
王豔娜捐腎這事還得從去年9月說起,一天,正在幫朋友看店的王豔娜被一篇報導深深打動了:昌吉市正在上高三的維吾爾族學生毛蘭江,由於腎衰竭晚期只能靠血液透析維持生命,毛蘭父母的腎臟經醫院檢查由於健康和組織配型不合不能給他移植,親屬中也沒有合適的腎源。王豔娜做出決定看看這個男孩子。王豔娜向記者描述她第一次見到毛蘭江時的情景:毛蘭高高的個子,剛透析完,穿著睡衣、拖鞋,蔫蔫的。王豔娜說,我特別同情這家人,心想要是能中獎,就把中獎的錢都給他,
自己沒有錢,更沒有中獎,王豔娜請求醫生給自己做個配型檢查,因為自己的血型和毛蘭江一樣都是B型。毛蘭江的主治醫生劉建當時就拒絕了王豔娜的請求,她認為王豔娜是一時頭腦發熱!然而令劉建沒有想到的是,此後王豔娜每天都到醫院探望毛蘭江,並最終說服了自己。而檢查的結果又讓所有的人大吃一驚,王豔娜的腎源完全與毛蘭江的需要匹配。要知道,這種無血緣又跨民族的腎臟供體和受體相符的機率遠遠低於十萬分之一。
王豔娜給他們帶了絕處逢生的希望,毛蘭一家激動得擁著王豔娜哭了。因為王豔娜的出現,一度打算放棄生命的毛蘭又燃起了對生命的渴望。毛蘭的父親烏買爾.蘇來曼說:「
社會上有好心的人,好心的民族。這樣至高無上,崇高精神的人,我特別感動。我想我的孩子也照常生活了,我一定以實際行動報答王豔娜,把王豔娜當做自己的親女兒。王豔娜從來沒有聽說過兒子,把自己的最寶貴的臟器捐出來,沒有考慮到生命的危險。大夫已經說過好多次,捐出自己的腎臟,剩下的一個腎就慢慢變大了,承擔兩個腎臟的工作,壓力更大,萬一因為腎臟引起其他什麼病怎麼辦?想不到的問題都擺到她跟前,王豔娜聽了一點都沒有動搖,她說,我已經下決心捐臟器。」
新疆醫科大學第一附屬醫院腎病科主任劉建在王豔娜配型檢查進行到最後一項時,曾與王豔娜進行過一次談話。劉建認為作為醫生自己必須要告訴王豔娜捐腎可能出現的問題。劉建從醫學角度來給王豔娜介紹了下情況,手術過程就是一個傷害,如果父母不同意捐腎,就不能做手術。而此時,王豔娜的父母還毫不知情,同時還有一系列的法律和倫理難題需要面對。王豔娜沒有想到,自願捐腎會如此麻煩,還要把父母牽扯進來。另一方面,身體每況愈下的毛蘭江越來越絕望,王豔娜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那段日子,毛蘭也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心,他的脾氣變得特別焦躁。有一次,毛蘭的母親給兒子換鞋子,毛蘭一腳把鞋子踢出了門,母親剛責備他兩句,毛蘭掄起手就朝他母親頭上扇了過去……,毛蘭的母親告訴王豔娜,她每天要哭五六回,心頭快傷透了。此時,王豔娜也心如刀割,她捐腎的決心更加堅定了。
一直到手術前幾天,新疆醫學大學第一附屬醫院腎病科主任劉建告訴她,如果父母不在手術單上簽字,就沒法做手術。王豔娜想到媽媽患有心臟病、高血壓,決定把這件事先告訴父親。聽完女兒的決定,王秀江當時就蒙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看到女兒已經下定決心要捐腎,他和女兒慎重地談了一次心,他說:「她給我說,啥事情都辦理完了,我考慮家裡的事情太多了,這件事情給我們都沒有講,明天要做手術了,父母籤字才能辦成手續。我給女兒說,沒有成家前(捐腎行不)。就去問大夫,(捐腎對)以後的生育和健康方面,你保證沒有啥妨礙?醫生說,兩個腎,也是一個工作,一個休息,這個沒有啥,我就籤了字。瞞著媽媽和爸爸(捐腎),從私人角度來講不應該,為了救這個娃娃(毛蘭),她是偉大的,比她爸爸有能耐、有本事。」
在確定無償捐腎是女兒真實的想法後,3月26日,王秀江瞞著妻子在手術單上簽了字。第二天,毛蘭和王豔娜上手術臺的那一天,同病房裡的一位維吾爾族大娘雖然聽不懂漢語,但卻經常會把好吃的東西塞給王豔娜,臨上手術前,大娘抱著她哭了。還有一位蓄著白鬍子的維吾爾族老人也深情的抱著她,祝願他倆手術成功。王豔娜說:「毛蘭的媽媽也抱著我哭,哭得可傷心了。我哭,我覺得我是太感動了。說我不害怕根本不可能,但是我還沒有到退縮那步,越害怕越想去。毛藍說,娜娜姐姐你別哭,別害怕,我們一塊進去,健健康康的出來。」
五個小時後,王秀江看著剛做完手術的女兒臉色蒼白,不禁老淚縱橫,幾十年來從來沒有親過女兒的王秀江,俯下身子,在女兒臉上輕輕親了一下。
手術三天以後,徐新花上街買菜,一位鄰居大嬸拉住她的袖子說,你們家女兒捐腎了嗎?徐新花疑惑地說,你胡說啥呢?鄰居大嬸說,你女兒都上電視了,你沒有看到嗎?你咋不拉住打她兩下子,好好一個腎就白白捐給人家嗎。徐新花提著菜,邁著僵硬的腿,神情恍惚地上樓梯,她只感到心慌氣短、天暈地轉,差點沒從樓梯上摔了下來。徐新花說:「他爸爸說娜娜在醫院裡呢,我一下坐不住了。他爸說,咱倆一塊去看看。我好像有些埋怨他,沒敢埋怨。去的路上,心跳的不行,腿都不會走了,他們攙著我,我嚇了一頭汗。我站在門縫裡看眼女兒,臉黃黃的。我的淚一下子就止不住流。後來,我給女兒說,你起碼給我說一下,尊重我。她說,害怕我激動,你有心臟病呢。我說你為啥這樣做,她說,媽媽,你給人家一百萬、一千萬有什麼用,不如給個健康,比什麼都好。你家丫頭夠幸福的,沒有病,很幸福。我說,你這樣做對不對得起你的父母?她說,我感覺是對得起的,對得起所有人。我看那個毛蘭也好了,臉上也有點血色,女兒也好了,我現在有笑容了。」
4月15日,王豔娜已經出院一周了,她瘦小的身體蜷縮在沙發上,一副很疲倦的樣子。女孩的父親王秀江心疼地看著女兒告訴我們,她才從醫院給傷口換完藥回家,跑了一上午,很累了,有什麼話就問我吧。半晌,這個滿臉刻著滄桑皺紋的中年男人哆嗦著嘴唇,眼裡含著淚,深深地吸了口煙,在瀰漫的煙霧裡,他用沙啞的嗓音說,娃娃真偉大,她做了件連她父親都沒有勇氣做的事情。說完,他揉了揉滿含著淚水的眼睛。王秀江說:「「這個娃娃做了民族團結的好事。我認為娃娃大了,為了國家的利益,有了(捐腎)的想法。爸爸為你高興,爸爸做你的後盾,再大的事情,爸爸都能承擔得了,將來女兒找不上對象了,爸爸養她。」
這時,王豔娜從沙發上爬了起來,休息了一會,她看起來精神好多了。這個23歲的姑娘,最吸引人的是她那雙會說話的細長眼睛,黑黑的瞳仁又明又亮,一笑起來,出現一個小小的雙下巴,看起來很可愛。當記者問她為什麼於健康和生命都不顧,要給一個素不相識的人捐腎?王豔娜卻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有些羞澀地說:「我的家庭環境,造就我的性格比一般孩子想得多一些,關心別人多些。不管幹什麼,我的家人教育我在外要誠實有信用,在家裡要孝順父母。我覺得我要救他,想幫助他,希望他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成長,畢竟他才17歲。其實好多人都說呢,你怎麼那麼大的膽子,你咋能有這種勇氣做出這種事情。覺得我沒有多偉大,我能做到就去做。我的想法比較簡單點,沒有擔心我的生命危險呀,周圍人會說什麼話,只要我能給他一個健康的腎臟就行了。我看了書上說的一句話,人活在世上都有用處,只不過還沒有到用你的時候。勇敢的人才能活下去。」
王豔娜滿眼都含著笑地坐在沙發上,興奮的告訴我們,她現在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然後一一列數身邊的維吾爾族老鄉們怎麼樣關心她的情景。王豔娜說:「愛心爸爸協會的代表買了羊和補品。在二道橋做生意的那些維吾爾族大叔,他們真的沒有錢,挺不容易的,非要給我做雙鞋,把我那雙鞋脫了,量我的腳多大,給我們家裡每個人都要做一雙。用不標準的漢話說,病人腳要暖,把腳保護好。一個維吾爾族姐姐給我打電話,哭著說,一定要到你們家看看爸媽怎麼教育這麼好的姑娘。我在上班認識的朋友,也是一個維吾爾男孩,我們關係特別好,看到捐腎的事情也哭了,沒事就到醫院給我送飯。」
可以像常人一樣生活的毛蘭正在距離王豔娜40公裡的新疆昌吉市調養身體,他的父母還專門買了一套紅色的運動服作為兒子出院的禮物。看著兩個重新恢復健康的孩子,兩家大人臉上都露出欣慰的笑容。這兩天,記者約毛蘭採訪,毛蘭的身體恢復情況卻不太好,低燒一直沒有退。他的爸爸轉達了毛蘭最想向大家說的幾句話。毛蘭告訴大家,娜娜姐姐在這段時間給了他很多感動和勇氣,和她的關係不能跟其他關係相比,他叫她姐姐,很自然。他最想做的事等身體恢復了,要重讀高二,高時要報考新疆醫科大學,做一名醫生是他最大的願望。
(責任編輯:張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