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朗峰,我來啦!」打開朋友圈,看見多年未見的老友報名加入了登山興趣團,準備攀上法國海拔四千多米的的勃朗峰,曬個照順帶出趟國。被日子摧殘得苦不堪言的我不禁與同事們分享,心生敬佩地感慨道:好一番激情澎湃。
事實上,近年來,探險旅遊作為一種充滿刺激感與新鮮感的旅遊方式,越來越受到青睞。《 ITB (柏林國際旅遊交易會)中國區旅遊趨勢報告》對 300 家中國出境遊旅行社的市場調查結果顯示,超過 52 % 的受訪業者認為,中國遊客願意一次探險旅遊支付超過 1 萬元人民幣。在另一項針對ITB買家俱樂部中國區成員進行的調查中,有約 80 % 的受訪企業贊同「探險旅遊」是一項旅遊類別,它對 20 世紀 80 年代和 90 年代出生的年輕一代最有吸引力。
越來越多的年輕人走上了探險的這條路,喜歡的人認為這整個過程都充滿魅力,享受其中難以自拔;不喜歡的人則難以理解,花了時間買罪受,難道說「自找苦吃,苦中作樂」才是人類的本質?
但其實,探險旅遊並不只是我們腦海中首先想到的登山或航海那樣單調,城市中的我們不用與大自然親密接觸,也可以成為一名探險者。以古蹟探險、遺址探險、廢棄場所探險為代表的城市探險旅遊或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23 歲的烏陵在成為一個自媒體工作者的過程中,也充當著旅遊體驗師的角色。2017 年的 5 月,烏陵開始了她的廢墟探險之旅,從北京郊區的廢棄工廠,到甘肅傳說中地圖上也找不到的核城公園,還有被擱淺在珠三角的臺灣貨輪……她在豆瓣上與大家分享著自己一次次探索中收穫的驚喜與窺探到的秘密。這一次,mars 和烏陵聊了一聊廢墟探險的經歷,為大家展現這其中的新鮮與奇特。
2017 年 5 月 1 日,那是烏陵的第一次廢墟探險,目的地定在了上海的民生藝術碼頭·八萬噸筒倉,這一昔日亞洲最大的糧倉。
「其實第一次去的時候,心情很簡單,就是好奇」,在回想起當時的經歷和感想時,烏陵這樣說道。這和她曾經的經歷有關,小時候每當家裡開車路過一些工廠之類的地方,她便會展開自己的想像,覺得裡面像遊樂園一樣,充滿了好奇。烏陵還清楚地記得,工廠裡的運輸帶被自己稱作「斜橋」,在年幼時的自我認知裡,「斜橋」仿佛連接著一個神秘的世界。這或許也是每一個探險旅遊愛好者的共同特質,生命當中那份原生的好奇心與探索欲,煉成了自己永遠也無法割捨掉的野心。
不過,正如每一個貪婪的人都會嘗到一些惡果一樣,這一份野心,也使得這些探險家難免陷入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險境地。在談到一次次廢墟探險中所遇到的危險狀況時,烏陵坦言有非常多故事想要與我們分享。
「不同於戶外冒險那樣,廢墟旅行的危險因素往往不來自於自然,而來自於人。」某一日,她和朋友們去到北京郊區的一處廢墟,在門口蹲著等待與保安交涉的烏陵突然被人問路。幾句簡單的交談後,她的朋友們突然帶著嚴肅的表情下車走來。
「帶著好似走向壞學生的教導主任般的嚴肅表情,令我懷疑自己是否做錯了什麼大事。朋友怒目圓瞪著向我走來,蹲在我面前,不發一言。」烏陵這才發現路邊還停著一輛轎車,兩名身材魁梧、面向兇神惡煞的男人也在同時走向她。「沒事,沒事,走吧。」問路的男人小聲招著手,他們就都回到車裡去了。
烏陵這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若不是朋友們的及時出現,她指不定就在北京郊區被人劫走。「那一次真的是非常後怕,到現在想起來也還是膽戰心驚的」,儘管如此,烏陵也告訴我們,作為一名廢墟探索者,這只是十分日常的畫面。
除此之外,烏陵還與我們分享了一些她的朋友們的驚險經歷:在廢棄歌廳被十多名警察包圍、廢棄的地堡裡撞見了男屍、日常的擦傷、差一點被長釘刺穿腳掌、在舊工廠被陌生男子舉著鐵鍬恐嚇……一次次的探索使這些探險者的人生經歷多了幾分傳奇的色彩,但好在廢墟探險在驚險的同時,也充滿浪漫溫情,更能帶給自己思考,這是烏陵堅持下去的原因。
烏陵每次的廢墟旅行基本都會和常規景點結合在一起,2017 年的國慶,她開始了自己最遠,也是印象最深的一次廢墟探險之旅。36 小時的單程火車後,烏陵去到了中核第四零四廠(廢棄核城公園),據說這是一個地圖上無法找到的地方,她也告訴我們:「理論上是進不去的,實際上還有一部分在運營,沒有完全廢棄。」
同樣在甘肅,烏陵還去到了博羅轉井鎮和玉門市老城區。這是當時甘肅的兩座石油枯竭型城鎮,由於這裡的石油資源被過度開採,新址已經被搬遷到幾十公裡以外,舊址就這樣被遺棄。「我們不難想像,新址下的土地在幾百年後或許也可能被人類所榨乾,變得一毛不拔。到了那時,再尋新址,如此往復,直至何時?」這場探險所帶給我們的思考,不只關乎於一次簡單的心靈刺激或挑戰,更關乎於對人類文明的長遠反思。
廢墟探險和平常的自然探險不一樣之處,不止在於危險之處不同,更在於其所代表的事物不同、驚喜不同。「常規景點是城市的 A 面,廢墟是城市的 B 面」,這些建築曾經代表著城市的繁榮昌盛,在流為廢墟之後便成為了一輪興衰的見證。「 A 面和 B 面所形成的戲劇感和衝突,往往引發我更多的思考和感受。」
在廢墟探索中,我們可以看見日常生活中曾經所習慣的種種,例如歌廳、例如工廠或者是妓院最後淪為了荒蕪;也目睹了那些只有廢棄過後才能被看見的事物,例如銀行金庫和軍事禁區……廢墟探索仿佛將我們置身於歷史的長河,一個個曾經令人開心或者惋惜的變化都真實地刻在探索者的眼前,那種真實的力量可怕而又震撼。
「越發達的城市,廢墟會越多」,烏陵的經驗告訴我們這樣一個事實。現如今社會發展的節奏似乎越來越快,誰也無法預料我們周邊的事物會不會明天就變成一座新的廢墟,但不可否定的是,當萬物淪為荒蕪,也仍然帶有它存在的意義。
思考之外,廢墟探索也會給烏陵帶來很多意想不到的驚喜與溫暖。由於大部分廢墟還是歸國家或個人所有,往往會配有保安,和保安的交流也會加深烏陵在旅行中的感悟。同時,這樣一個奇幻的過程中與隊友建立起來的深厚友誼、路途中偶爾出現的小動物、和其他令人感嘆的自然風景,也給廢墟探索增添了不一樣的色彩。
即使沒有自然探險旅遊那樣充滿許多已經預定好的驚險,但這同時也加重了廢墟旅行的奇幻。探險家永遠無法預知在一個廢墟裡會經歷哪些驚險,它沒有一張寫好了「海拔 xxx 米,氣溫 xxx 度」的標籤,驚喜和危險一樣,全都未知,全都因人而異。
探險精神對人類而言有著一定的正面影響與作用,這映射了每個人與身俱來的,對神秘事物的求知心與好奇心。但與此同時也要謹記,一切要從自身的身體素質和條件出發,儘可能地保證自身安全。之前有一次的經歷中,烏陵和朋友們在海上經歷了颱風,出於安全考慮,他們並沒有登上任何島礁,這可能是某種遺憾,但作為一位探險者,也不得不衡量好驚喜與安全之間的權重。
探險精神給探險者帶來的樂趣不僅僅存在於在廢墟當中的探索,在被問到能否給一些廢墟旅行新人推薦時,烏陵說道:「出於對廢墟和對探索者本人的保護,行內其實有規定不能公開廢墟的地址。但與此同時,找到一處新的廢墟也成為了一大樂趣。」不過烏陵還是給了一點建議,對入門者來講,所處城市的廢棄工廠或許會是這場漫長旅程中一個不錯的開始。
現如今,當年去到的第一處廢墟已經被改造成了藝術園區,烏陵對這樣一種探索的方式也不再是當年那般簡單的好奇。「一次次地潛入,是為了末後的逃離」,有時候也會因為去的次數多了而產生厭棄感,但複雜的情緒體驗背後,廢墟對烏陵而言,已經變成了一種媒介。通過這種媒介,她探索著人類、罪惡、景觀等事物之間的關係,也透過這種媒介不斷發現自我、表達自我。
人類的探索精神遠遠不止驚險和刺激,爽感之外,一次次人生經歷的擴展與思考,才是這場旅行帶給我們最寶貴的財富。與廢墟探險有關的歷史記載最早可追溯至 1793 年法國人菲力拜·阿斯貝點著蠟燭探尋巴黎地下墓穴的壯舉,但是直到 1980 年代,廢墟探險才作為城市探險的一個子類別漸漸形成氣候。這群「廢墟獵人」才漸漸地被更多人知曉。不管「自找苦吃」是不是探險者們的本質,「苦中作樂」才是這些人永遠樂觀、永遠堅持的原因所在。
看到這,不知你有沒有對這樣看似「新奇」的旅遊方式有一絲心血來潮?心動不如行動,但切記,結伴而行,注意安全!祝滿載而歸。
編輯 、撰文、採訪 / 武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