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路問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曰:「敢問死。」曰:「未知生,焉知死?」
先跟大家講一個跟這一則內容相關的故事。
北宋京城是汴梁(今河南省開封市)。汴梁西城有兩個城門,南邊為宜秋門,北邊為閶闔門。大文豪蘇東坡,就居住在閶闔門外的白家巷。
蘇東坡有一個兒子叫蘇迨。這一天,蘇迨的小兒子,忽然說道:「進來了一個可疑的陌生人,又瘦又黑,穿一件青衣服。」
蘇迨趕快讓家人四處搜索,並沒有發現這樣一個人。
不久,蘇家老奶媽忽然發瘋了,樣子和聲音都兇狠異常,仿佛衙門裡差人的樣子。
蘇東坡聞訊親自跑去看。
只聽見老奶媽大聲說道:「我就是又黑又瘦,穿著青衣的人。我不是賊,而是冤鬼。我要附在這個老奶媽身上,讓她出去給我做巫婆。」
蘇東坡斷然喝道:「寧可等她死去,也不讓她出門做巫婆騙人!」
又聽回聲:「你不許她出去,我沒辦法;只求做一小佛事,可以嗎?」
蘇東坡絲毫不讓步,堅定地說:「不行。」
對方又說:「討一杯酒和一點吃的,可以嗎?」
蘇東坡疑心它耍花招,說:「不行!」
又說:「討一點紙錢燒燒,總該可以了吧?」
蘇東坡最討厭這樣的事,斷然拒絕,說:「不行!」
那鬼無可奈何,只好哀求說:「只討一杯水,可以嗎?」
蘇東坡叫僕人,說:「倒杯水給它喝。」
老奶媽喝了僕人遞過的那杯水,忽然摔倒在地,然後就甦醒過來了。從此,再也沒有發生過類似的事。
博學多知的蘇軾是從不信鬼神的,直到死也如此。
到了建中靖國元年,也就是公元1101年七月二十八號這一天,蘇軾就進入了彌留的狀態,彌留的狀態就是說生命的氣息還在,但是聽覺、視覺可能還有觸覺,以及一切的感覺正在慢慢地離開他的身體。這時候他這兩位好朋友沒閒著,這維琳方丈就在他的耳邊大聲地喊,說什麼呢?
「端明(指端明殿學士蘇軾)宜勿忘西方」——周輝《清波雜誌》
翻譯成白話文就是說,您這會兒還不趕緊想著西方極樂世界,你想著你就到那兒了。
蘇軾的意識尚存,蘇軾喃喃自語地說
「西方不無,但個裡著力不得。」——周輝《清波雜誌》
什麼意思?西方世界有沒有我不太清楚,但是靠您這辦法使這麼大勁兒去,恐怕是不靈光,我估計用勁兒可能是到不了的,這不是個用勁兒的問題。
錢世雄又出現了,錢世雄也湊他耳朵邊說,說什麼呢?
「固先生平生履踐至此,更須著力。」——周輝《清波雜誌》
說您平時不是吃齋念佛嗎?不是信佛嗎?您現在還不努把力啊?再多念它幾遍,您就到了極樂世界了,您就得了大自在了。
蘇軾麻溜兒地回答了一句:
「著力即差。」——周輝《清波雜誌》
這事用了勁兒了,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蘇軾的回答再次印證了他的人生觀,一切都是順其自然的,就像他寫文章,隨物賦形,行於所可行時,止於所可止處。他回答完了錢世雄的問題,周圍一片寂靜。他的長子蘇邁走上前去,把一片羽毛放在他父親的鼻息的地方,那羽毛再也沒有動過,蘇軾溘然長逝,這一天是宋徽宗建中靖國元年七月二十八日,也就是公元1101年的七月二十八日,一代文豪蘇東坡去世時的實足年齡是六十六歲。
東漢思想家、文學批評家王充認為人有生即有死,人所以能生,由於他有精氣血脈,而「人死血脈竭,竭而精氣滅,滅而形體朽,朽而成灰土,何用為鬼?」他認為人死猶如火滅,火滅為何還能有光?他對於人的精神現象給予了唯物的解釋,從而否定鬼的存在。
孔子注重現實,不語「怪,力,亂,神」,始終把目光、精力和思想直接投射到現實社會。通過關注,深入研究現實社會中的諸多問題,找出人類社會不合理、不公平現象之所以會出現的癥結所在,然後用自己的思想體系來解決之。繼往開來的路上,他有傳承也有創新,但最終的方向也就一個,那就是幫助人變得更像一個真正的人,引導人們明明德,學會修己以安人,格物致知,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在儒家看來,如果真正澄明了自己的那顆本心,做到內聖外王,既能善待自己,又能善待他人,就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了。對那些喜歡欺凌、嫉妒別人,卻諂媚於所謂的鬼神的人,孔子覺得上天都是不能容忍他的。
死不可知,生卻是可以知的。不知死正常,不知生,正面學則不固,下學也能上達。如果是顏回,就馬上會明白老師的意思。孔子言外之意很可能是說,——
你和人相處好了,自然知道怎麼和鬼神相處;你把生弄明白了,自然就知道死是怎麼一回事了。看不到的東西,可以通過看得到的東西拓展開來,觸類旁通,見微知著,聞一知十。
季路問孔子如何去服侍鬼神。孔子說:「人都不能服侍好,怎麼能去服侍鬼神呢?」季路又說:「敢問死是怎麼回事?」孔子說:「活著的道理知道得尚且都不夠,哪裡能知道死呢?」
最後,我們大家一起再讀一遍:
季路問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曰:「敢問死。」曰:「未知生,焉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