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一年一度的高原油菜花香的季節!我的心變成了一隻小蜜蜂,展翅悠悠地向那萬頃花海飛去。那濃烈的花香燻醉了我,我一頭栽在一朵金黃的花萼上,睡著了!這是多美的夢境啊!
到門源去看油菜花,能看到 「銀盆金花」的奇異景觀。聽說那裡又新推出一種油菜花 「芬芳浴」,對身心更為有益,不是有句常言說, 「花間走一走,能活九十九」嗎?
從西寧到門源,有100多公裡的路,要翻過達坂山。此山海拔近4000米。一些內地來的遊客,隨著海拔的升高,出現了頭暈、胸悶症狀。
好容易翻過達坂山,到了青石嘴鎮。聽說這裡有個觀景臺,站在那兒,可以盡情遠眺山下的油菜花海。下車後,我們通過一條彎彎曲曲的小道,來到了觀景臺,從這裡往山下望去,我們立即震驚了,遊客裡傳出一片喊聲:「哇!嗨!」遊客隊伍好像一下子被點燃一樣,轟地騰起了火苗。
山下的金黃油菜花,覆蓋了半個山坡,足有上千畝。多麼博大啊,像金色的海,滾著金色波浪。不,應該是全世界的黃金都擺在了這裡,看得人眼發直,耀得人眼花。我們好像被融化了一樣,半晌回不過神來。抬頭往上看,顏色分出五色來:山腰上是墨綠、是青稞,紫色是開花的洋芋,再往上是碧綠的牧草,再往上是藍天、白雲,色彩紛呈、層次分明,而且純淨天然,真是奇絕之極的大地藝術!同行人說,很遺憾,這裡一兩天沒下雨了,要不然,山頂上會出現積雪,那時,上邊的山頂銀白,下邊的盆地金黃,這就是奇景——「銀盆金花」。
車子開進門源縣城,文友來接我。我們換了輛車朝北開,向可以感受 「芬芳浴」的地方駛去。一路上,兩邊地裡依然是油菜花,車子像駛在金色波濤裡的航船。路邊有一個挨一個的蜂箱,到處是嚶嚶歡歌的蜜蜂。如果說,花海是一首金色詩篇,那蜜蜂就是點綴其中的標點,叫人感受到春天的繁榮和喧鬧。
到了體驗 「芬芳浴」的地方了!這裡是望不到邊的金色花海,花海中有用木板搭起來的棧橋,像轉九曲一樣彎彎轉轉,通向一個個童話故事中的深紅色尖頂小房子。
我開始近距離觀察油菜花,它的花朵顏色明亮天然,沒有世俗氣。雖沒牡丹的國色天香和芍藥的豔麗,但那綠色莖葉,清新秀雅,像美麗的村姑,盡情展示樸實、茁壯之美,也不乏轟轟烈烈的熱情。
文友告訴我,前幾天花兒最盛時,看不見葉子,只見一片燎原般耀眼的金黃。油菜花的顏色鮮嫩、有生氣,比黃金的顏色更明亮、好看。它真是大自然的軟黃金,別有一種秀色可餐的璀璨風姿。
上古 《夏氏曆書》記載: 「正月採芸,二月榮芸。」 《呂氏春秋》曾贊油菜: 「菜之美者,陽華之芸。」宋代的 《圖經本草》正式稱為油菜。我國已有幾千年的油菜種植史了,和內地的油菜相比,青藏高原種植的是北方小油菜,性陰耐寒、生長期短、抗災性強。門源的油菜花有50萬畝,堪稱地球之最。它們生長在高寒地區,花期較晚。內地的油菜花,大多是春天開放,有詩曰: 「油菜花開滿地金,鵓鴣聲裡又春深。」門源的油菜花,要等到7月盛夏才舒萼吐金,但是否像詩人流沙河贊梅時所說 「在姐妹中,你笑得最晚,但笑得最美麗」,我不敢妄言,害怕有夜郎自大之嫌。
一位文友說,門源的黑土地適合種油菜。那清凌凌的浩門河水,澆灌了油菜花,還能釀出一種叫西部情的美酒。他們提了兩瓶,說等晚上吃飯時要和我一見高低。
該體驗一下 「芬芳浴」了。我們奔向那小房子,那裡邊四面透風,放著幾把椅子,小桌上有茶壺茶杯。甫一坐定,就聞見強烈的甜香。這油菜花香氣耐聞、回味悠長。文友說,花開最盛時,那香味,你過了達坂山就能聞到。好傢夥!黃巢詠菊的詩句 「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要輸一籌了!
拿起壺,倒上茶。一喝,竟然是油菜花蜜水,菜花的香甜味一下子沁透全身。文友告訴我,這菜花蜜用指頭挑上一點,高高舉起,亮晶晶、愈扯愈長、一絲不斷的,是好蜜。
喝著蜜水,浴著這 「芬芳浴」,我想,這油菜一身是寶。它除了釀蜜、結成籽,又能榨出菜籽油,走進每個人的生活。就連乾隆皇帝也寫過詩,稱讚油菜: 「黃萼裳裳綠葉稠,千村欣卜榨新油,愛它生計資民用,不是閒花野草流。」不覺更是感嘆。
我對文友說,我真想變只蜜蜂呢,來表達對油菜花的敬意。
文友中一位藏族女詩人才登唱起了一首歌:
人們都說門源油
香滿了絲綢古道遍地流
哪知連天滿地的油菜花
一夜間開滿美麗姑娘的心頭
心上的人兒啊慢些走
人間仙境何曾有
蜂飛蝶舞在花海裡漫遊
人們都說這裡的人
大山般熱情,豪放、忠厚
斟滿芬芳、純香的青稞酒
舉起杯
真誠歡迎遠方的朋友
是的,沒有喝,我已經醉了。我們盡情呼吸這甜香,覺得應該把自己的世俗之氣好好衝洗一下。
回去的路上,我奇怪,汽車裡有了油菜花的甜香。和文友們喝酒時,酒裡有甜香;到賓館裡,見到笑容盈盈的女服務員,覺得有甜香;進了房間,看見雪白的被褥,覺得有甜香。我就在這甜香裡睡著了,我一定在夢裡變成了小蜜蜂,展翅飛行在萬頃花海之中。 馮文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