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眾所周知,林黛玉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雅人,一向孤高自許目下無塵,卻突然有一天關心起了賈府的"經濟"。黛玉這個行為本身已經很奇怪,更奇怪的是,她關心賈府經濟的幕後原因。
1、黛玉居然知道賈府內囊空虛
賈府的經濟狀況不是一個"外人"可以靠肉眼看得出來的。黛玉並不是賈府的核心領導人物,亦不管家,她怎麼會知道賈府的經濟狀況?
就連寶釵這樣精明通透的女孩子,都摸不清賈府的實際狀況,要不然,薛家也不會以為賈府是他們「堅實的靠山、乘涼的大樹」,也就不會一頭拱進賈府不走、還要圖謀金玉良姻了。
其實,知道內幕的也就是王夫人和她身邊的心腹,再就是鳳姐,甚至連賈母都被蒙在鼓裡。
而且探春也不是很清楚,探春雖然代理過家政,卻並不知道庫房裡有多少銀子以及每年的產業收入。也不知道賈府已經入不敷出。她開源節流,只是想防患於未然,詳情底裡她是不知道的。
然而,對於賈府的現狀,黛玉卻能一語中的、點出要害。原著原文如下:
黛玉和寶玉二人站在花下,遙遙知意。黛玉便說道:「你家三丫頭倒是個乖人。雖然叫他管些事,倒也一步兒不肯多走。差不多的人早就作起威福來了。」
寶玉道:「你不知道呢。你病著時,他幹了好幾件事。這園子也分了人管,如今多掐一草也不能了。又捐了幾件事,單拿我和鳳姐姐做筏子禁別人,最是心裡有算計的人,豈止乖而已。」黛玉道:「要這樣才好。咱們家裡也太花費了。我雖不管事,心裡每常閒了替你們一算計,出的多,進的少,如今若不省儉,必致後手不接。」
告訴黛玉這些事情的不可能是王夫人,更不可能是她的心腹周瑞家的,也不可能是賈母,因為賈母自己都不知道。
用排除法例數一遍後,唯一可能告訴黛玉的人,就是王熙鳳了。鳳姐不但會告訴黛玉大致的經濟狀況,還會請黛玉幫忙算帳。
鳳姐文化不高,讀書很少,所以偶爾還要請寶玉記帳。有一次她請寶玉幫她記帳寫,寶玉一臉懵逼,鳳姐卻笑道「你只管記,橫豎我心裡明白就行了。」
儘管鳳姐身邊也有自己的貼身助理彩名,但彩名也會有忙其他工作不得閒的時候。平兒雖然聰明,卻也還沒達到可以書面記帳的程度。甚至,平兒也不識字。
所以,在這種時候,鳳姐就會找黛玉幫忙算帳或記帳。在鳳姐心中,黛玉遲早是榮國府的當家主婦,這是無法逃避的現實。即便王夫人肯讓她繼續當家,賈母也會讓黛玉學習參與家政事宜,這是當家主母的必修課。
鳳姐也沒有打算要一輩子抓住榮國府的當家大權不放。她知道,自己早晚要回邢夫人那邊去。所以,在當家期間,她瘋狂斂財,甚至拿著工人們的工資放利錢。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回到邢夫人那邊去,不至於囊中羞澀、各種不便。
同時,鳳姐內心是很渴望能有個明白人幫自己一把、並知道自己的難處的。
鳳姐小產後,王夫人要探春代理家政。鳳姐就曾對平兒說過這樣一番心裡話。
鳳姐向平兒笑道:「你知道我這幾年生了多少省儉的法子,一家子大約也沒個不背地裡恨我的。我如今也是騎上老虎了。雖然看破些,無奈一時也難寬放。二則家裡出去的多,進來的少:凡百大小事仍是照著老祖宗手裡的規矩,卻一年進的產業又不及先時。
2、鳳姐的心思
多省儉了,外人又笑話,老太太、太太也受委屈,家下人也抱怨刻薄;若不趁早兒料理省儉之計,再幾年就都賠盡了。」
鳳姐的關鍵詞"進的產業不及先時。"也就是說,以前的產業收益還是不錯的,這幾年不行了。這家族企業的內部機密如果不是鳳姐親口告知,別人絕對不會知道。
平兒道:「可不是這話!將來還有三四位姑娘,還有兩三個小爺,一位老太太,這幾件大事未完呢。」鳳姐道:「咱們且別慮後事,你且吃了飯,快聽她們商議什麼。這正碰了我的機會,我正愁沒個膀臂。大奶奶是個佛爺,也不中用。二姑娘更不中用,亦且不是這屋裡的人……再者林丫頭和寶姑娘她兩個倒好,偏又都是親戚,又不好管咱家務事。況且一個是美人燈兒,風吹吹就壞了;一個是拿定了主意,「不幹己事不張口,一問搖頭三不知」,也難十分去問她。
倒只剩了三姑娘一個。如今她既有這主意,正該和她協同,大家做個膀臂,我也不孤不獨了。有她這一個人幫著,咱們也省些心。若按私心藏奸上論,我也太行毒了,也該抽頭退步,回頭看看了;再要窮追苦克,人恨極了,暗地裡笑裡藏刀,咱們兩個才四個眼睛,兩個心,一時不防,倒弄壞了。趁著緊溜之中,她出頭一料理,眾人就把往日咱們的恨暫可解了……
看了吧,鳳姐也是想在王夫人這邊摟夠了之後,抽身撤步的。
她說寶釵是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人,也難「十分去問她」,也就是說,鳳姐也曾試著問一問寶釵的,但寶釵不想趟這渾水,也不想管這閒事。
她就只能找黛玉了,一則黛玉心無城府,會全心全意地幫她,二則她想讓黛玉了解榮國府真實的經濟狀況,將來黛玉接管時,不會抱怨「因之前的當家人不會當家"才導致入不敷出——而是賈府原本就已經入不敷出了。
只有讓黛玉參與進來,黛玉才能了解她當家的難處,後來黛玉接管榮國府時,才會為自己分辨開解。
三則,黛玉成為榮國府的媳婦以後,與鳳姐就成了妯娌,以黛玉的能力,根本不足以掌控全局。所以,鳳姐想提前就與黛玉搞好關係,結成同盟,以後黛玉必然會「返聘」鳳姐過來幫她。
那時候,鳳姐有了黛玉這個替罪羊,私底下又能撈實惠,而且照樣把黛玉架空,三全其美——何樂而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