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讀的幾部閻連科的小說,我最有共鳴的是《最後一名女知青》。當然,不是對全部內容有同感。只是婭梅在鄉村生活的情景,喚醒了我很多回憶。
婭梅作為一名城市青年,來到鄉村,總惦記著回城。那時鄉下也沒有什麼娛樂,傍晚的時候,她會到田野裡坐坐。一個人獨望風景,心裡就生出落寞和悽清。那段描寫,讓我想起,曾經有很多階段,我都有這樣的感受。比如,中專畢業,回到家裡等待分配。那時通訊不發達,離開了曾經的校園生活,與同學們也就失去了聯繫。仿佛整個世界都和我無關,只是回到了最初的母體:鄉村。而鄉村也不屬於我,所有人見了我,只會問我,分配工作了嗎?什麼時候上班?
前途茫然,心裡孤獨。那種感覺,和小說裡的婭梅相似。只是婭梅比我幸福,那時的我只有父母。她有友情,也有愛情。男知青狐狸愛著她,民辦教師張天元,也卑微的暗戀著她。雖然她不能回城,卻也在農村過起了有滋有味的小日子。受著張天元的敬重,和婆婆的疼愛。還有可愛的兒子,和通靈性的忠犬黃黃。
只是她終非池中之物,在兒子意外死後,還是回到了城市去打拼。在奮鬥的過程中,見識了商人豹子的精明厲害,又被人渣騙婚騙財。這時她已經五十多歲,經歷過城市經濟大潮的衝擊,經歷了爾虞我詐,終於懷念起寧靜的鄉村,和單純質樸的前夫。
人就是這樣吧。貧窮的時候嚮往名利,被名利洗禮之後,又想回到初心。想起一個笑話,說過去的人們,吃糠咽菜,渴望大魚大肉。現在的人們,吃厭了山珍海味,又想回到農村,吃些粗糧,再來點綠色蔬菜。
只不過,婭梅懷念的,其實是張天元那令人信賴的愛情,和鄉村曾經對她的滋養。當張天元經不住誘惑,也去了城市之後,我懷疑她即使留在鄉村,也不會想要停泊了。就像現在的人們,即使偶爾回到村裡,最多也只是小住。還是習慣了城市裡各項便利的設施。比如暖氣、璀璨的燈火、24小時營業的飯莊和藥店……
我總覺得,張天元早晚也是要回去找婭梅的。他只是老實了一輩子,第一次叛逆罷了。他只有過婭梅,對於蕩婦型的啞巴媳婦沒有免疫力。而那個不安分的風流婦人,他是守不住的,早晚是會將他拋下的。
因而婭梅和張天元,最後像圓舞曲,還會在命運的安排下,轉回到對方身邊。
只是婭梅平素堅強,對於那個再婚的人渣,實在過於心慈手軟。她不應該那麼窩窩囊囊的被騙,也不應該就那麼認栽了。如果奮起反擊,她是有力量,也有法律武器的。閻連科大概是懶得描寫了,也想突出城市對她的傷害,和她的心灰意冷,從而為她回歸鄉村做準備。
只是,鄉村並非桃花源。這一點,從小生長在村子裡的人,更為清楚。人們有時渴望回歸的,並非那真實的一城一池,而只是自己幻想出來的虛無之境。和青春有關,和忠貞的愛情有關,更和醇厚濃鬱的鄉情、親情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