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臺北,我不忘過粵港生活。上兩趟,我經常到西門町的紅磡港式茶樓yam茶吃點心,與在地的朋友聊天,卻發現這裡有個有別於香港的現象——不但供應茶,菜單裡也列出各式的咖啡。也就是說,你可以順傳統喝茶配蘿蔔糕,也可以逆傳統喝咖啡吃魚頭。
相較於被西化的香港人,臺灣人應該更熱衷於中國文化傳統才對。據去年的統計,平均每個臺灣人每年喝的咖啡,達到了204杯。瘋了,痟啊咔天沒kam蓋!
【視頻】每個臺灣人年平均喝204杯咖啡
我到離「總統府」不遠的博愛路的一個咖啡莊,這裡簡直擠滿了老阿嬤老阿伯,人們圍坐在圓桌前,人手一杯咖啡,認識的、不認識的,聊著不打緊的事。
你知,在香港,只有那些白領,才去星巴克諸類的咖啡店喝咖聊事,有些人甚至在上班的路上,打上一杯,然後捧著它,招搖過市。而老年人更多的是去茶樓(酒樓)喝早茶或者午茶與人傾解。
相比香港人的喝早茶,臺灣人喝咖啡更沉得著氣,他們往往叫上一杯,然後無休止地坐在店內或者五腳架(騎樓)外,慢慢地享。
你看一位老伯伯,約莫八十多歲,他叫著一杯新臺幣50元(約¥11)錢的拿鐵咖啡,手時而放在拐杖頭上,時而舉起杯子喝它一口,時而跟比他年少二三十歲的咖友聊它幾句。
我與他的同桌說著閩南話,老伯伯懂得回應。我問他們:為什麼你們喜歡喝咖啡,而不是閩臺種了不少的茶?其中一位回答:臺灣的茶足貴的呀!
很多臺灣人認為,茶本來是一種很粗俗的飲品,卻被炒成了天價。反而,咖啡越來越接地氣。
這家叫做歐客佬的咖啡莊,其實是以服務你喝咖啡之幌,行賣咖啡豆(粉)之實。他們提供著來自世界各地的典型咖啡豆,並可幫你研成粉。當然也提供各種咖啡的器具,包括裝水的咖啡壺。
的確,臺灣的咖啡是善良的。你看我為了拍攝,叫了一杯美式的,才30新臺幣,也就人民幣七塊多。喝不到半杯就溜了。
剛來那天的下午,我在漢口街的一個轉角的85°C,也叫了一杯。這裡的告示告訴我,一杯35元,兩杯52,第二杯是半價。你可以寄杯,最多十杯。什麼意思呢?你可以把優惠的,轉成兌換券,有空憑券來取。
在西門町商圈,膽敢與星羅棋布、漫山遍野的咖啡鬥的,也只有這家位於漢口街二段叫做「永和豆漿」的豆漿店。我問:你們有連鎖嗎?店員告訴我,永和是個地名,叫「永和豆漿」的,到處都有。我似乎在被告訴,「永和豆漿」並不是一個被註冊的品牌,它與大陸暢行的「永和豆漿王」好像並沒血緣關係。
【視頻】淡水喝濃茶全記錄
跟我經常去紅磡yam粵港茶的臺北媒體人Lily簡,本籍宜蘭,她認為臺灣人的喝咖啡習慣,是「日殖」遺留、傳承的生活方式。
Lily也喜歡咖啡,每天基本喝一杯拿鐵。但是,在我此趟即將告別臺北前,她不願請我喝咖啡,卻要介紹一位茶專家給我。
被介紹的新朋友其實是一個老群友,我們認識了一兩年,卻沒碰過面。在他位於淡水的竹茶工作室,我們一杯濃若中藥湯的茶一杯地喝,在茶香瀰漫的工作室把一簍筐問答好好解開。
我問臺北現象,為什麼這兒的人不喜歡喝茶,而偏好咖啡,本名吳建輝、佛號「佛茶子」的他這麼分解:
佛教徒很多,學佛的人很少;這就是現代人都很忙,心靜不下來泡個茶。而咖啡隨手可得。隨手包、隨手衝,便利商店隨處有賣。茶這種無糖飲料不能便利,口感太多了,難以普及化。
佛茶子的這套理論,還是難以徵服我。其實咖啡文化不比茶文化深奧,問題是它一路接地氣,謙卑地讓平民百姓和上等社會都接受。臺灣經歷過被西方和東方的殖民時代,原本中式的飲喝文化被調教過,所以染上了喝咖啡的生活習慣。茶葉因為這些年的空氣、土壤受汙染,而變得讓人不信任,加上市場經常出奧步亂炒,成為了鬥價的商品,越來越遠離實際需要,也就越來越不可愛。這些是茶葉脫離人民群眾的根本原因。
這是三十年的武夷茶,這是民國元年的花蓮茶,這是東方老奶奶……深諳「空不等於沒有,無往往比沒有還要有」禪哲學的陶藝大師翁國珍,這時候強烈認為被茶清空的肚子,空空的,就是什麼都沒有。他發出了餓的信號,佛茶子@吳主人趕緊把家藏年期最短的「珍品」從蒸鍋裡端出來,那是他買了不久的手工芝士葡萄乾包子。「二十年了,包子的價格一直不變。以前6個100塊(新臺幣),現在還是!」他啃著包子,說著臺灣物價的韌性。
「那時候人人都很有錢,不像現在。」Lily補充。
當然,此程最收穫的不是喝茶配包子,而是喝濃茶配白開水。這是我第一次撞見的喝茶方式。
什麼理據呢?
水濃度會成為滲透壓、把水分子推出來、造成利尿,這時侯身體是在脫水狀態,故而要補充白開水,咖啡,果汁亦是相同道理,這是常識不是知識哦!
白開水參與了濃茶的泡製,成了脫水的幫兇,反過來又充當救贖角色,成了身體的衛士,這傢伙耍的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兩面雙刀。
翁國珍老師送我陶皿,邱秉恆老師送我字,在出臺北之北門前,我都一一地把它們轉贈給了來送我上機捷的在地好朋友。這是我的習慣,單位或朋友的禮品,往往在被我帶回家途中,順送給朋友。得了舍,是為了更大的得,沒有什麼比得到快樂更是「大得」。分享,賦予了禮物靈魂的最大化,我這麼認為!我歷來的出國旅行,一不帶去,二不帶回。最多路過羅湖關,給自己用一百塊港幣,買三盒肉鬆。
然而那些讓我必須帶回深圳的茶禮,攪渾了我的清純的心緒。於是我發出警訊:以後不要送我東西,更不要讓我帶東西。那樣會讓我的旅行,變得很不純碎。
這個「無」字,讀起來是空無,看起來卻是富有。我抗議!
到淡水,喝濃茶。這一趟,其實是一堂課。在濃與淡、多與寡、泛與精、有與無;空或實,舍或得、恆或變、繁或簡,多少找到了點辯證的因果與連結,這好像是咖啡世界所無法賜予的。
所以說,靜or躁,that’s a question!
我猛然發覺,咖啡越來越接地氣,茶文化卻離天越來越近,成為了神仙哲學的介體。而當咖啡飄香全臺,躲到深處的喝茶變得越來越像是精英文化!這是我此次臺北吃肉遊所觀察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