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白、黃是藏傳佛教宮殿的主色調。或血紅色或乳白色塗刷的牆體堅實、挺拔,金黃色殿堂頂面在陽光映射下閃亮、耀眼,如此感觀,讓走進那裡的人頓感寺廟古老與滄桑、莊重與威嚴。雖然是佛教寺廟卻見不到香菸繚繞,聽不到佛門鐘聲。這是我進入西藏大昭寺、哲蚌寺和扎什倫布寺後的直觀感觸。
西藏被藏傳佛教籠罩著。西藏常住人口不及350萬,寺廟卻在全域內星羅棋布,據說西藏有大小不等的寺廟多達1700餘座。可見當地人的精神世界是被藏傳佛教佔據著。都知道藏族同胞對宗教具有非常虔誠的信仰,其程度可以說接近了極致,恐怕不輸給任何其他教民。
說西藏寺廟是洗滌凡塵,淨化心靈的聖地,所以很多進藏旅行者會把參觀藏傳佛教寺廟,感受藏傳佛教作為行程目標,我也如此。我在到達西藏後,先後去了上面提到的那三座寺廟,它們都是著名的藏傳佛教寺廟(或稱為寺院)。
大昭寺(5A)位於拉薩中心,是松贊幹布建造,至今已有1300多年的歷史,在藏傳佛教中擁有至高無上的地位。藏族同胞有 「先有大昭寺,後有拉薩城」的說法。
哲蚌寺(4A)坐落在西郊坡上,始建於600年前。寺內保存有大量藏族的古代文獻和經籍,是藏傳佛教規模最大的寺廟。
扎什倫布寺(5A)位於市的尼色日山下,也有了近600年的歷史,是該地區最大的寺廟。寺廟內有歷世班禪殿、藏舍利肉身。
進寺廟的人可分為兩大類,一類是作為參觀者,一類是作為參拜者。西藏的大寺廟,對藏族同胞進殿是作為參拜者看待,不收門票,而對其他進入者則是作為遊客看待,要收門票。我當然是屬於需要購門票才能進入者,即使這樣我卻把自己不僅作為參觀者也作為參拜者,我恭敬地禮拜了供奉在裡面的佛陀和菩薩。
其實作為參拜者我是不夠資格的,因為我是無神論者。這緣於我成長的年代。我從小獲得的教育是所有宗教都是迷信,是精神鴉片,是剝削階級統治勞動人民、麻醉勞動人民的工具。這種思想在我頭腦中根深蒂固,使得我不相信世上有任何神靈,也不信仰任何宗教,包括佛教。我一生中很少進寺廟等宗教場所,進去也從未認真拜過一次神靈,為神靈燒過一炷香。我這次來西藏,參拜藏傳佛教寺廟算是破戒了。我這次切身想感受一下宗教文化,也試圖鬆動一下自己頑固不化的思想。
西藏的佛教同樣是從印度傳入,與當地的原始苯教相融合發展形成了獨特的藏傳佛教。藏傳佛教與漢傳佛教有沒有本質上的差別我不清楚,但進入寺廟後從表面上能看出不同的地方。藏傳佛教參拜者不上香,不下跪磕頭;僧人不敲木魚,不撞鐘;寺廟裡沒有抽籤算命的名堂;還有廟堂內供奉的神靈(佛祖、菩薩)也與漢傳佛教寺廟內的不盡相同。
佛教寺廟就是大靈堂,供奉神靈塑像接受人們朝拜。藏傳佛教寺廟裡被供奉的神靈特別多,數不勝數。不僅有佛陀,有諸多菩薩,還有歷代的活佛、達賴和國王。這些神靈塑像大小不一,供奉的位置區域各異。從位置區域上的不同應該反映著尊貴程度的差異,說明神靈也被凡間分為了三六九等。
參拜寺廟,當然是向各尊神靈塑像敬拜。還好,藏傳佛教寺廟內不講究跪拜磕頭。我效仿著他人,一邊念六字真言,即 「唵嘛呢叭咪吽」(這類似於漢傳佛教教民常誦的「」);一邊面對佛像、菩薩像雙手合十,放置胸前,身體微微向前貓腰。我以這種方式向多尊塑像一一施禮。
我所知,通常拜佛、拜菩薩的行為就是求佛、求菩薩。但說真的,輪上我卻不知該求什麼?作為凡人來說,在世俗社會中欲望很多,可到了我如今這年份上,好像已無所求。如果非要說出一項,那就是祈求自己和家人順其自然、平靜生活。
沒有奢求,當然也可以拜佛,拜菩薩。我不以實用主義為驅動,恭敬地、無所求地向供奉著的神靈認真禮拜。且在拜的同時也效仿一些人,從口袋裡掏出小額紙幣投放到神靈塑像前面。很多的神靈塑像前都擺放有透明的投幣箱。
向神靈塑像投放紙幣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紙幣是用來花的,名義上獻給神靈的東西實際是捐贈給了寺廟僧侶,這點誰都清楚,但人們卻非要這樣。我看到每個投幣箱內的紙幣都不少。箱內五角、一元的最多,也有十元、百元大面值,甚至還能見到一些外幣,說明老外也知道入鄉隨俗。不知此時的神靈能不能被比喻成搖錢樹?神靈不食人間香火,寺廟是需要人間香火的。此乃俗人所想。
由於這三座寺廟已經被列入了國家級旅遊景區的緣故,使得進寺廟的人中外地遊客佔了多數。我所見到的投幣者也都是外地遊客,沒見有藏民投幣的,但見有藏民向供奉佛、菩薩的殿堂內的酥油燈盆裡添加酥油,酥油可是從外面帶進來的。
在寺廟裡,往神靈塑像前投幣者是漢民,認真轉經桶的則是藏民,在寺廟一些空地上一起一伏默默磕長頭的也是藏民。由此我看,轉經桶和磕長頭那才算是真虔誠,而投幣行為其實與虔誠無關。在一個殿堂內,我目睹到一位藏民老婦用顫巍巍的手將酥油倒入酥油燈盆內,那一刻,我內心一下激起莫名的感動,淚珠湧到了眼眶。
藏民的虔誠作為非教民的我是完全不能理解的。倒酥油、轉經桶和磕長頭的行為過程難道就是洗滌凡塵,就是淨化心靈的過程嗎?我感悟不出來。我知道漢民拜佛往往是求升官發財,求長命百歲,而我得知藏民求佛、求菩薩卻都不是為今生而是為來世,今生的所作所為是為修來世。這恐怕是漢民與藏民在拜佛、拜菩薩上的本質不同吧。
佛教已有較完整的思想體系。佛學教義、術語始終讓我感覺高深。什麼大乘、小乘,什麼顯宗、密宗,什麼色即是空、等等,我都不能領會涵義,在腦子裡是一頭霧水。由此,我人雖在寺廟裡參拜著,心卻是茫然的、迷惑的。
寺廟本是寧靜之地,然而在遊客多的時候,講解員的聲音打破了殿堂內的寧靜。講解員各個都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地向遊客講述著寺廟裡的故事,神靈們的故事,也不乏奇聞怪事。我偶爾也側耳聆聽一下。我聽到講藏傳佛教遭受劫難的歷史;聽到講某珍貴聖物曲折來歷;也聽到講某某教派爭鬥,某某權力爭奪等等。所有聽到的多數沒有讓我留下記憶,唯有,講藏族最著名詩人倉央嘉措的傳奇故事我記住了。他是西藏第六世達賴喇嘛,他風流叛逆,他給後人留下了不朽的詩篇。
講解員不是寺廟中的僧侶,也不是講經布道的使者,從他們的口中聽不到大慈大悲的佛陀、諸位菩薩的大恩大德和濟世救民、樂善好施的感人故事。如果寺廟內沒有這些內容的傳播,我不解寺廟又是如何起到洗滌凡塵,淨化心靈,教化民眾作用的呢?
寺廟內的統一穿著藏紅色袈裟的僧侶不少,沒有公開我不知道如今究竟有多少。在寺廟內我看到過有數量眾多的僧侶在大殿內整齊打坐、誦讀經文;也看到過有三三兩兩的僧侶在打掃院落塵土,當然,也看到過有個別僧侶走著或坐著在玩手機,只不過不知到他們用手機在看什麼?在做什麼?據說他們每天都有嚴格的作息時間,有計劃的開展各項學習,有規律的安排各項勞動,內部的戒規約束著他們的一些所為。
寺廟也是僧侶們的日常生活區,我僅在哲蚌寺見到了專屬他們的敬老院,讓人欣慰。是的,他們也有生老病死,但,我沒有見到寺廟裡設有醫務室,小賣部,也沒有見到運動場、健身房,他們生活中沒有的東西太多,太多,顯然是苦行僧。
我觀察到,寺廟裡的僧侶好像從不與參觀者或參拜者進行交流對話,甚至連眼神的交流也沒有。迎面走過也不會給人點個頭,至少我沒有看見。我不清楚這是什麼緣故?是語言不通的障礙,還是寺廟有明文戒規?僧侶與民眾沒有交流對話,又如何傳播宗教思想和文化?
當今科技迅猛發展,促進著人類社會快速發展變化。在這樣的環境下古老的藏傳佛教是不是也面臨著挑戰,是不是也涉及到與之俱進的問題,我想一定會有的。所有事物只有變革,只有改革才會有生命力,為人類提供精神食糧的宗教的命運也一定遵循著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世上不二的法則。
在兩天內我完成了三座藏傳佛教的參觀與參拜。其所見、所聞大致就這些。有些感悟,也有很多迷惑。仍迷惑著藏傳佛教的魅力和神秘在哪裡?激發藏族同胞虔誠信仰的根源在哪裡?也許我的迷惑是緣於我遠離宗教的思想境界,緣於我凡塵濃厚的世俗靈魂。
我在某旅遊網站上見到過這樣一句話,我贊同。「西藏一次旅行不會洗滌自己的靈魂,但是能讓你更了解這個世界,也更了解自己。」正是這句話讓我走進了西藏這塊奇特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