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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推出經起鳳鎮人民政府策劃、本邑人士魏玉庚編著、已由「團結出版社」 出版發行的歷史文化散文集《少海流風——馬踏湖歷史文化人物略譜》一書的第二篇:《千乘之君齊景公》。
據傳,齊景公曾特意在馬踏湖中建有飲酒亭一座,專為晏嬰使楚歸來慶功飲酒。若如今饒有興致作一猜想,這飲酒亭不啻是一枚頒贈給愛卿的特級勳章,而當年這飲酒亭內,那一場君臣共樂齊歡的慶功酒宴,定然是八音曼妙如天籟仙樂,交響共鳴《簫韶九成•鳳凰來儀》,漂遊荷燈伴曲水流觴,賞觀宮女翩舞似風擺蓮花。
千乘之君齊景公
魏玉庚
馬踏湖畔,水美地沃,稻菽飄香,谷豐草盛,地勢坦闊廣袤成平州之野。春秋戰國之交,這裡被齊國的君王視為良佳的放養御馬、操練駟兵之地。
馬踏湖的核心水域,碧波蕩漾恍為少海景觀,其溼地間蓮葉接天,葦花籠雲,蒲條拂翠,柳絲垂金,盡顯一派嫵媚俏麗的北國江南風情。戰國時期,這裡又曾成為齊國的離宮苑囿、官家禁地。
或許,馬踏湖史上另有一個別名為官湖,起因緣由,就出於此。
史載,齊景公在馬踏湖中放養御馬,操練駟兵,戲馬圍獵,飲宴耍玩,曾留下了許多軼事傳說。該位齊國國君,姜姓,名杵臼(約前五六一年—前四九零年),本屬姜齊第25代國君。其自年幼登基,在位58年,是齊國執政時間最長的國君。
齊景公親理朝政之初,政體腐敗,國力衰竭,民生凋敝,人文生態可說是瘡痍累累。百廢待舉之下,其幾多壯懷激烈,熱切望眼於修復創傷,以求在環伺的列強面前恢復元氣,並儘快重振先世君侯齊桓公的雄風霸業,成就為一代名垂青史的中興之主。
晏子諫齊景公
他清楚,自己面對的這盤振衰起弊、興國安邦的棋局很大,於是從開弈破局之初就高掛招賢榜、廣發英才帖,無論外域客卿,還是本邦士子,但凡是高賢忠士便見賞任用,其中最值得圈點評鑑之處,便是信賴器重晏嬰、田穰苴等一批忠賢良士,授權他們謀略決策、執掌朝政。
經勵精圖治,齊國在短短的數年間由亂入治,百姓生活得到了較大的改善,綜合國力得到了迅速的提升,文治武功得以強盛一時;通過開疆拓土,西屈強晉,北卻弱燕,南威荊楚,並威懾吳越兩國不敢貿然北上,終使齊桓公當年的霸業,在沉寂了近一個半世紀的陰霾之後,再度氣運更轉,進入了基本面良好的上升周期,復而雄風重振,赳赳然挺進了諸侯列國的「第一梯隊」,並贏獲了「戰國七雄之尊」的聲望威名。
如果說,齊桓公的春秋五霸之首是倚重管仲造就的,而齊景公打造的戰國七雄之尊,則凝結著以晏嬰為核心的智囊團隊的才智和心血。其時,內有國相晏嬰出謀劃策,整頓吏治,濟困安民,積財富國;外有三軍統帥田穰苴抵禦強敵,捍衛疆土,平定叛亂,威懾諸侯。此雙引擎形成的巨大合力效應,足可稱得上是國相賢良,軍帥驍悍,珠聯璧合,相得益彰。
《論語•季氏篇》中稱:「齊景公有馬千駟……」此便是從一個具有價值意義的考量視角,佐證了齊國當時強盛顯赫的軍威國力。
說來,自商周至春秋時期,戰馬是一個部落或國家的重要戰備資源,因此,戰馬數量的多少,便是國勢軍力強弱的重要標誌之一。當時戰車由四匹披甲之馬駕挽,兩服兩驂,稱之為駟。每輛駟車上配備甲士3人,車下步卒72人,加上25個輜重兵,共計100人,稱為一乘。齊景公在位時,看重於馬踏湖的水土之利,在此建立了軍備雄厚的戰略基地,放養御馬、操練駟兵,藉助「千乘」之威展示軍事國力的強大。因其戰馬數量最多,軍備力量最強,也就自然成為了當時的超級大國。
不過,《史記•齊太公世家》曾載,齊景公「好治宮室,聚狗馬,奢侈……」 這便是解述,齊景公作為一代君主,在期盼覆興強國的同時,還貪圖享樂,生活奢侈。
齊景公曾青睞於馬踏湖的妙景美色,將此核心區域打造為了齊國的離宮苑囿、官家禁地。此安逸享樂之所,誘使該公的欲望膨脹,以至成為一個戀馬、痴馬的超級「發燒友」。他把優選的群馬視為珍愛的寵物,時常沉溺於此地廣闊的草深林密處,組織戲馬射獵之類的遊玩娛樂,似乎把朝政之事棄之於九霄雲外,大有玩物喪志之嫌。
晏子論社鼠
曾有這麼一回,齊景公在組織戲馬中,不慎走失了一匹心愛的良馬,竟心疼得就像被掏了心肝,於是親自坐陣,催令軍士隨從拉網式搜尋。一連幾日,無見蹤影,急得他寢食不安,捶胸頓足,無奈何間,便召來地官鄉宦,尋計覓策。果然有熟知地理馬性者點撥獻言:此間林深草密,尋馬實在不容易,主公盡可散放出馬群,任其遊奔,因那馬生性戀群,自然會歸到馬隊中來。齊景公恍然開悟,立即傳令,將數千匹戰馬從都城驅趕至此,成群結隊,遊走逐奔,幸然,丟失的那馬就果真逐群而返。
加戴冕冠,必承其重;君臨天下,理應威儀凜凜、幽深似海。而這齊景公,為滿足自己恣意奢侈著吃喝耍鬧狂歡、荒誕無釐頭的娛樂搞笑等情慾嗜好,另外,還親近利用了靠諂媚奉迎起家的梁邱據等一夥寵臣,任其唆使自己的紈絝做派不加收斂,如此之下,便給人一種毛猴子坐了金鑾殿的萌萌噠般的感覺,實在是衝破了王道尊嚴、君道尊嚴的正常尺度。因此,作為「三朝元老」大哥大的國相晏嬰,時常會利用自己特殊的身份地位,機智地抓住每一個可能的機會,在齊景公面前或犯顏直諫、直言無隱、大念緊箍咒,或用滑稽幽默、諷喻反語、委婉含蓄等方式施之以教誨和勸喻。
公道良心,儘管無法將齊景公歸屬於端肅的賢君,但他也不至於是酥了筋骨、迷了眼眸的「笨蛋+混蛋」的雙黃蛋侯王。他在大事體上不曾糊塗,尤其在辨才識人方面,始終不改包容明智的總基調。他在梁邱據之流屢進讒言,挑撥自己治晏嬰等人的犯顏諷諫、事君不尊之罪時,不僅沒有軟耷拉了耳朵根子,反而毫不含糊地明確立場、表明姿態:若沒有晏嬰、田穰苴等國之重器的剛正坦誠、忠魂義膽、操守大節造時勢、體無反骨有擔當,我就失卻了保駕護航的靠山,我的朝政就要出大亂子、遭大癟子,就會喪權辱國,就會喪失君王之位,甚而會慘遭誅斬滅門之剮;而沒有你梁邱據這一幫屁顛屁顛小嘍囉的脅肩諛笑搖尾巴,流裡流球小混混的溜須拍馬、巧爪撓痒痒,我不過是僅僅欠缺了點兒搗鼓鬼吹燈、戳弄狗尿泥般的逍遙快樂而已。這哪頭重?哪頭輕?你們懂得不懂得我管不著,可我是懂得的,而這還得是必須的。
可見,那齊景公當年進了人才選聘的這塊西瓜地,眼賊得就跟裝了一架CT機或核磁共振似的,哪一個蜜甜時鮮脆沙瓤,哪一個色素過多中看不中吃,哪一個純粹坑爹貪生不熟,哪一個是會不定時引爆的翠花皮地雷,全都透視得清清楚楚,全都掃描得明明白白。
可知,舉賢良以築牢烽火長城,防小人而不被讒言蒙蔽,這才是齊景公人才策略基本盤上不能逾越的楚河漢界。或許,齊景公自知作為君王,並不需要多麼高超過人的文韜武略、魔法道行,但必須具備辨才識人的戰略眼光、博大胸懷和寬宏肚量。
什麼為領導藝術,什麼是用人智慧,什麼算紮實牢穩的施政策略,什麼屬靠譜而不致情感虧損的人脈投資,什麼稱江湖大哥的灑脫大氣快意人生,其中個味訣竅,足可供人慢慢品鑑,細細感悟,暗暗捉摸。
先有明君額頭能跑馬,後有良相肚裡能撐船。
可以說,齊景公與晏嬰等忠良之士既是君臣,又是摯友至交,甚或把晏嬰當家尊師長來敬重。有了君的知才善用和信賴,才有了臣的忠義輔佐與鏡鑑,無論忠良臣子怎樣急過臉,可因他做君王的情緒著火點太高,最終就是耐住性子不曾翻了臉。其君臣間,這般粘合度極強的優化組合模式,打造出的自然是君王與臣子的雙贏。
人說晏嬰身高不滿五尺,形貌醜陋,但齊景公並不以貌取人,而是仰慕他的德才操守及大丈夫氣質,委任其國相一職至終身,並授予最大話語權,放膽施策行政,可謂既是「頂級智囊核心」、「首席決策官」,又是「高級職業經理人」,幾乎包圓了掌管號令八八六十四路神仙的職權。由此,晏嬰便無存打工仔心態,沒有短視的政績觀念,在施政強國築牢基業的過程中,體現了執掌乾坤的政治智慧,展示了忠誠正直的卓然風範。
晏嬰出使楚國時,折衝樽俎於筵席,操控外交掌捲風雲;巧用辭語機鋒直如脫口之秀,辯戰群賢猶似舌底生花。終於,以鐘鼎大器的氣度瀟灑,不辱齊國的國格,足顯了齊國的國威,並留下了《晏子使楚》的千古佳話。
據傳,齊景公曾特意在馬踏湖中建有飲酒亭一座,專為晏嬰使楚歸來慶功飲酒。若如今饒有興致作一猜想,這飲酒亭不啻是一枚頒贈給愛卿的特級勳章,而當年這飲酒亭內,那一場君臣共樂齊歡的慶功酒宴,定然是八音曼妙如天籟仙樂,交響共鳴《簫韶九成•鳳凰來儀》,漂遊荷燈伴曲水流觴,賞觀宮女翩舞似風擺蓮花。
以成語「欲速則不達」為標題的掌故傳說,概起因於馬踏湖中。
這是《韓非子• 外儲說左上》講述的一個故事:這日,齊景公流連在少海中耍玩賞景時,卻接二連三地得到從都城中來的侍從報告,說國相晏嬰病情危重命垂旦夕,就慌忙收拾涕淚起駕回朝。情急之下,他嫌馬主管趕的車馬速度不夠快,就急頭賴臉地劈手奪過韁繩,親自催趕車馬。結果,他還是認為車馬沒有自己跑得快,於是就乾脆跳下車,撩開大步奔跑起來,而事實上,終究還是沒有馬車跑得快,就只好再登上了車。
該文的本來寓意,講述的是一個因過於性急圖快,反而適得其反,不能達到預期目的的道理,但內中卻呈現了一段異常感人的君臣之情。
黃金累千積萬,不如聘得一賢——「用賢無敵是長城。」晏嬰,此一代賢臣名相,一旦棄他謝世離去,就如同是充滿智慧的巨星隕落,就好似是支撐國廈的金梁玉柱傾塌,這齊景公腑內的苦楚沉痛,那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夠述明道盡的。
傳說,齊景公自從晏嬰謝世之後,因一直沒有人再當面指責他的過失,心中不由感到很無奈、很無助,就好似患了憂鬱之症且噩夢連連。
述說至此,人們可能就會意識到,任咋,也不可看矮瞧扁了這位齊景公。
不由再次提起,齊景公在馬踏湖畔時常組織戲馬、射獵之類的活動。從淺層次上看,這本是一類夠刺激的樂趣、頂好玩的消遣,像是一種心態不夠成熟的任性妄為和鬧騰。他似乎樂此不疲於這個過程,也正是這個過程,且令他上癮,且令他越發別出心裁、花樣翻新。但如果從另一個角度去審視,或許他就是在利用齊國在馬踏湖畔建立的軍備雄厚的千駟基地,對諸侯列國實施的懾魂喪膽般的「核訛詐」。
瞧,這哪裡是在戲馬、兜車和耍把式玩花架子?這哪裡是在自誇、炫耀和臭美顯擺?他本意想達到的,或許就是「不戰而屈人之兵」的軍備效果,展示的就是一種另類的叱吒風雲的凜凜風骨。再假如,他正是在賽馬、相馬、選馬和識馬的過程中,才進一步感悟到了識人用才之道,那便算是玩出了真名堂,尋摸到了真正有價值的玩意兒。
誰說,慣於扮演二花臉的不能作君王,只是這具有別樣風情的人物故事,看破了就不要言破,還是朦朧著些吧,那才會多幾分奇妙,添幾縷玄思。
「殉馬奇蹟天下無」。這七個大字,是著名藝術大師劉海粟先生為東周墓殉馬坑親書的題詞。
今天的遊人肅穆瞻觀,此殉馬坑內已重現天日的那600餘匹殉馬——分作兩行,排序整齊,昂首側臥,四腿蜷曲,足蹄上猶似滿掛著馬踏湖畔的泥土草屑,呈臨戰狀陣列於殉馬坑內,猶如只要聽到戰鼓號角,就會四蹄騰空、嘯奔嘶鳴,重現馬踏成湖的壯觀景象。
「秦皇兵俑數千,自以雄風第一奪天下;齊侯殉馬六百,人稱舉世無雙表古今」。不過,秦始皇的兵馬俑是用泥土製作的,而齊景公的殉葬品,卻是曾虎虎生威的駿騎飛駟。如此講來,這位齊景公老先生即使在命赴黃泉之際,仍玩酷般創意、導演下了一場令歷代人嘆為觀止的絕版驚魂遊戲,並以此強勢著謝幕封局了自己的人生,實可稱得起是古今中外天字號的浪漫玩家。
好一位率性而為的齊景公,在齊國的歷史舞臺上可謂相當有戲份的角色——活著,瀟瀟灑灑走人生,大玩千駟之威的速度加激情;死了,還在神幻世界裡大大咧咧地打了一個飛腳、撒了一次歡兒,反正是肆無忌憚地任性了一把。
瞧這齊景公,在陰陽兩界中,幸福指數可都算是夠高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