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心靈的誕生,在人生忘我的一剎那,即美學上所謂「靜照」。
靜照的起點在於空諸一切,心無掛礙。這時一點覺心,靜觀萬象,萬象如在鏡中,光明瑩潔,而各得其所,所謂「萬物靜觀皆自得」。
這自得的、自由的各個生命,在靜默裡吐露光輝。
蘇東坡詩云:靜故了群動,空故納萬境;王羲之云:在山陰道上行,如在鏡中遊。
空明的覺心,容納著萬境,萬境浸入人的生命,染上了人的性靈。所以周濟說:「初學詞求空,空則靈氣往來。」靈氣往來是物象呈現著靈魂生命的時候,是美感誕生的時候。
所以美感的養成,在於能「空」,對物象造成距離,使自己不沾不滯,物象得以孤立絕緣,自成境界——
舞臺的簾幕,圖畫的框廓,雕像的石座,建築的臺階、欄杆,詩的節奏、韻腳,從窗戶看山水、黑夜籠罩下的燈火街市、明月下的幽淡小景,都是在距離化、間隔化條件下誕生的美景。
李方叔詞《虞美人》過拍云:好風如扇雨如簾,時見岸花汀草漲痕添;李商隱詞:畫簷簪柳碧如城,一簾風雨裡,過清明——風風雨雨也是造成間隔化的好條件,一片煙水迷離的景象是詩境,是畫意。
中國畫堂的簾幕,是造成深靜的詞境的重要因素,所以詞中常愛提到。董其昌曾說:「攤燭下作畫,正如隔簾看月,隔水看花!」他們懂得「隔」字在美感上的重要。
然而這還是依靠外界物質條件造成的「隔」,更重要的還是心靈內部方面的「空」。司空圖《詩品》裡,形容藝術的心靈當如「空潭瀉春,古鏡照神」;形容藝術人格為「落花無言,人淡如菊」,「神出古異,淡不可收」。
精神的淡泊,是藝術空靈化的基本條件。歐陽修說得最好:「蕭條淡泊,此難畫之意,畫家得之,覽者未必識也。故飛動遲速,意淺之物易見,而閒和嚴靜,趣遠之心難形。」
蕭條淡泊,閒和嚴靜,是藝術人格的心襟氣象。這心襟,這氣象,能令人「事外有遠致」,藝術上的神韻油然而生。
陶淵明所愛的「素心人」,指的是這境界。他的一首《飲酒》詩,更能表出詩人這方面的精神狀態:
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
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
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陶淵明愛酒,晉人王蘊說:「酒正使人人自遠。」「自遠」是心靈內部的距離化。然而「心遠地自偏」的陶淵明,才能悠然見南山,並且體會到「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可見藝術境界中的空,並不是真正的空,乃是由此獲得「充實」,由「心遠」接近到「真意」。
因緣盡故滅,我作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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