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蕪湖過了長江,地勢有了明顯變化,江南到了。
汽車急速穿行在崇山峻岭之間,我們的心情十分輕快,一邊感嘆現代經濟發達的讓坎坷變成了通途,一邊欣賞著路邊的風景。江南的山不是太高,卻鬱鬱蔥蔥,流嵐飛瀑,影影綽綽的淡若山水長卷。我們去的地方屬古徽州。徽州鍾靈毓秀,不僅有黃山、齊雲山、新安江等秀美的山川,更孕育了程朱理學、徽商、徽劇、徽派建築等等,優美的自然風光加上深厚的人文底蘊,組成了一首江南夢幻詩篇。
到了徽州,古建築是不可不看的,徽派建築深深烙上了徽人的思想和追求。經過簡單商量後,我們去了一個據說有著近千年歷史的古村。拐過一個路口,小村浮現在眼前,果然是小橋流水人家,一派典雅的江南旖旎風光。踏著腳下堅硬的青石板鋪成的路面,走在窄窄的斑駁小巷內,我們仿佛又回到了從前那個時代,不由得生出了許多遐思,這條小巷走出了多少遷客騷人?這些古宅見證了多少人世興衰?
古時的徽州交通不便,地產入不敷出,雖山川秀美,卻民生艱難。為了生計,許多徽州人少小離家外出經商,一去少則三年五載,多則十年八年,賺了錢的回鄉置地產、建書院、造祠堂,盡顯榮華富貴,虧了本的則可能無顏回家,終老他鄉。年復一年,不知上演了多少人生的悲歡離合,才產生了盛極一時、影響明、清國家經濟達三百年的徽商,才有了這些古樸幽美的宅院。也許是比常人體驗到了更多的生活艱辛,勤儉持家的思維根植在徽人的血脈裡,即使那些發了財的商人,回鄉建造宅院時也是以樸素自然為基調,在實用的基礎上尋求簡淡雅致的美感。
徽派房屋清一色的白牆黛瓦,清瘦高聳,從外觀看一座房屋就像一座城堡一樣,十分壯觀。為了防火,屋脊上都修建了中間高兩邊低的「馬頭牆」,增添了房屋的層次感。房屋的底層基本上不開窗,上層即使開窗也很小,據說這是由於徽人常年在外經商,為了妻兒老小的安全在建造房屋時特意這樣做的。屋內的布局主要是天井庭院式。屋內設天井大概要算是徽人的專利吧。經商之人,忌諱財源外流,因此在廳堂內設計了天井,一則讓屋前脊的雨水流入天井之中,名曰:「四水到堂」,圖個財不外流的吉利;二則能通風採光,彌補開窗少而光線不足的弊端。
進入院內,映入眼帘的首先是門楣上的磚雕,刀法細膩,形象生動,不由得讓你多看兩眼。由正門進入「天井」,四周簷下的鬥栱多雕成神仙人物、戲曲故事和花鳥蟲魚,梁、椽、桷等,則雕成纏枝花卉、山水祥雲等圖案,線條勾連迂迴,飄逸流暢,妙不可言。天井迎面正中是廳堂,前、後分別擺設了一張八仙桌和條幾,几案上左邊擺放著一個花瓶,中間是一座鐘表,右邊是一面鏡子,寓意著對在外經商的親人「永遠平平靜靜」的祝福。八仙桌兩旁是兩把太師椅,桌後山牆上掛著中堂、對聯,廳堂兩側門柱上設有楹聯,或直接縷空雕刻在木柱上,或摹寫在木板上。整個廳堂布局典雅大方,古色古香,透出一股濃濃的書卷氣息,徽人重商尊儒的傳統由此可見一斑。廳堂兩側是居室,由於年代久遠,加上開窗較少,屋內黑黝黝的,又暗又小的房間讓人感到十分侷促和壓抑。令人驚奇的是,我們居然在一些院落裡看到了「小姐拋繡球」的繡樓。原想「拋繡球」只不過是舊小說家言,沒想到確有其事。站在樓下抬頭仰望,那神秘布簾後面仿佛有嬌羞如花的小姐坐在「美人靠」上,以團扇半遮其面,正將繡球拋將下來。
接著,我們去看了一座祠堂,果然宏偉莊嚴,與先前所見陰暗狹小的民居大不相同。最讓人驚嘆不已的是祠堂所展現出的高超雕刻技藝,徽州「三絕」——木雕、磚雕、石雕在這兒表現的淋漓盡致。我們說府邸宅院漂亮常用「雕梁畫棟」來形容,在這兒說「雕梁」那可絕對不假,閉上眼睛你就盡情的想像吧,柱、枋、梁、檁等等,凡是你能想到的地方都雕滿了花鳥蟲魚、人物故事,或縷雕、或浮雕、或平雕,幾盡雕刻之能事,可謂巧奪天工、美侖美奐。可惜的是有些被文革「破四舊」時給毀掉了,看著讓人心痛。至於「畫棟」在這兒卻絕少見到,徽派建築很少使用彩繪,許多木結構大多施以清漆,看起來自然天成,清爽雅致。我們看的這座俞家祠堂使用的木材多是香樟、銀杏等一些名貴樹種,不少立柱、橫梁皆有合抱之粗,散發著馥鬱的香氣,讓我們對徽商的財大氣粗有了新的認識。
馬不停蹄地走了一上午,心情很是輕快,卻是苦了腳板。臨近中午,村人盛情邀請我們去嘗一嘗農家菜,這不禁勾起了我們的食慾,可惜兩個婦人因互相招徠生意而激烈爭吵了起來。江南土話快如連珠,聲音又細又高,攪得我們再也沒有心情,只好作罷。
幾個小時的遊覽很快結束了,我們又匆匆踏上了旅程。回首望去,那粉牆黛瓦、飛簷翹角的屋宇高高低低、層層疊疊地錯落在青山綠水間,好一幅江南人家的畫卷。
文/潁水蕭蕭
網絡圖片/文圖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