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北縣舊城村農民桂保亮在安徽省懷寧縣看守所羈押中蹊蹺死亡後,為儘快弄清他的死因,其家屬一行7人於6月30日趕到懷寧縣與當地警方展開接觸(本報已作報導)。由於當地警方拒絕向媒體透露案情,本報記者於7月3日16時火速趕往當地。隨著調查工作的逐步深入,桂保亮在看守所死亡的真相正在一步一步水落石出。當地警方稱,要弄清其真實的死亡原因,必須儘快對其屍體做解剖檢驗;該案中涉嫌瀆職的懷寧縣看守所副所長吳和生,已被警方刑拘。
當地警方已就此事立案偵查,安慶市檢察院同時介入調查。
探訪家屬給記者送「雞毛信」
6月30日晚,千裡迢迢從雲南趕到安徽懷寧的桂保亮親屬一行,一出合肥機場就受到懷寧警方高層禮遇:懷寧縣公安局專門開車到機場接,前來迎接他們的人中職務最高的是該局紀檢組組長潘金生。
當晚,死者家屬到達懷寧後被安排到當地的德琳實業發展有限公司招待所,當地警方派專人在家屬所住房間隔壁開了房,從此,陪護他們的民警寸步不離,全天24小時將他們照顧得細緻入微。對於家屬的要求凡是能夠做到的,陪護民警即呼即應。為了讓家屬進出就餐、辦事方便,警方專門調配了一輛印有警務標誌的白色「依維柯」供他們使用。
7月3日,記者一踏進懷寧縣城就電話聯繫上了死者桂保亮的小叔子馬雲穩,並要求與他見面,不想對方卻乾脆掛了電話。直到1小時後,馬雲穩才打電話來說,他們所住的地方24小時都有警方的人。此時,正在警方的陪護下到當地一家蘭州麵館吃東西,希望記者到附近一家不知名的小店等候,「我過來將一樣東西交給你!我旁邊有人,不說了!」
記者如約而至趕到小店。約10分鐘後,馬雲穩行色匆匆地走進店來,迅速將捏在手裡的一部照相機和一部手機擺在書架上一個不起眼的位置,接著朝記者點了點頭便轉身離去。害怕記者不明白其用意,馬雲穩隨後又打來電話說:「我們要說的情況都在那兩樣東西裡,你用完後儘快還給我!」
警方 「死者涉嫌拐賣婦女」
馬雲穩送來的錄音和部分攝像資料顯示,7月1日上午8時30分左右,當地黨委和政府、公安機關專門與他們第一次會面,並向他們通報了警方此前已掌握有關桂保亮的部分案情。參加會面的有懷寧縣委常委、縣政法委書記謝曉國,縣公安局局長方智,縣公安局黨組成員、紀檢組組長潘金生,縣公安局政委蔣建中等,該局刑警大隊、國保大隊、法制室等部門也有人在場。此次會面持續了1個小時左右。
會上,懷寧縣公安局相關負責人通報,桂保亮涉及了2009年公安部掛牌的「5·26」特大拐賣婦女的系列案件。6月10日,懷寧公安局刑偵大隊長吳志偉一行趕到雲南省會同文山警方對犯罪嫌疑人實施抓捕。6月12日夜,警方將正在實施拐賣婦女的桂保亮等6人抓獲。當時,桂保亮等2男4女正在與兩名婦女實施交易。6月13日,桂保亮等人被臨時羈押在文山州看守所。懷寧縣警方的辦案人員當時沒有給桂保亮家屬開具書面通知書的主要原因是,還有同案犯在逃,擔心洩密後同案犯竄供。截至6月15日,懷寧縣公安局辦案民警在文山州警方的支持下共抓獲犯罪嫌疑人9名。隨後,警方將犯罪嫌疑人送到昆明火車站,16日平安抵達武漢,隨後又從武漢乘火車抵達懷寧縣公安局。17日凌晨4時30分,桂保亮和其他犯罪嫌疑人經體檢符合看守所的刑拘條件後,被羈押在懷寧縣看守所。
警方稱,桂保亮曾在被抓獲當晚準備了1萬元的周轉金,在此之前還曾多次駕駛車輛夥同其他案犯進行過拐賣婦女的行為。已涉嫌拐賣婦女罪,公安機關向當地檢察院申請逮捕。
看守所內頭部被打過 曾吃餅乾充飢
懷寧縣公安局紀檢組組長潘金生介紹,6月17日凌晨4時30分桂保亮被押解到懷寧縣看守所,經體檢無異常後被關在了4號監室。此間,他還吃了半碗粥。當日8時許,看守所民警對其進行了一次訊問,9時又對其進行了一次談話。
11點吃中午飯時,桂將吃剩的飯倒進廁所,同監室的齊乾軍就指責他說:「你不吃還有別人吃,你為什麼倒進廁所?」桂保亮聽後回應說:「我倒我的飯,又不是你的飯。」隨後,桂保亮跪在床鋪上揮舞雙手大喊大叫,說「你為什麼指責我?」對其行為不滿的齊乾軍踹了桂一腳,桂抄起監室裡的生產工具就打齊,齊躲開了。桂保亮又追打齊。此時,同監室的齊長紅、何志平(音)兩人上前將桂保亮抱住。齊乾軍乘機拿起一個模板在桂的頭上砸了三下。這個過程持續約一分鐘,導致桂的頭頂部左側形成了一道2釐米長的傷口,所裡的醫生當即對其傷口進行了清創治療。
事後,桂保亮被換入了11號監室。下午3點,桂保亮被民警喊到談話室詢問其身體是否不適,桂沒有回答,情緒激動的他衝出了談話室向看守所的食堂方向跑。根據監規,民警請示所領導,經批准後將其戴上手銬和腳鐐,隨後又換到3號監室。當晚,桂保亮沒有吃飯,僅吃了六塊餅乾。
6月18日早上,民警發現桂保亮的手被手銬磨破了皮,原因是他想掙脫手銬。當日中午,桂保亮又不肯吃飯。同監室室友餵了他小半碗乾飯。下午桂用腳踢了同室正在幹活的一個人,對方回踢了他一腳。當晚,桂仍舊不吃飯。6月19日早上,桂保亮還是不吃早飯,他還不時往旁邊的人身上吐口水,被吐的人當即用掃帚打在他臉上。之後,民警安排他洗了一個澡。下午4點30分,醫生檢查了桂的身體,未發現異常。晚餐他同樣不吃飯。20日早上,民警巡監,桂還是沒有吃飯,直到晚上他又以六塊餅乾充飢。
6月21日,桂保亮依然不吃早餐,民警再次安排人為他洗了一個澡,9時30分醫生檢查桂的身體也無異常。民警安排人餵飯,他還是不吃,中午也不吃。下午3點30分,看守所民警曹仙萍(音)值班,發現3號監室桂保亮手腳冰涼,便報了120。16時10分,桂保亮經懷寧縣醫院搶救無效身亡。目前,桂保亮的遺體被保存在安慶市殯儀館。
懷寧縣委常委、縣政法委書記謝曉國在通報會上表示,事發後,縣委縣政府責成檢察機關依法辦案,要求儘快查清事實真相。一旦查實,無論案件涉及何人,不姑息、不遷就、不護短。同時積極做好桂保亮的善後工作。本版文圖本報特派安徽記者 趙傳燈 鄧建華
追責
看守所副所長被刑拘
「現在桂保亮已經死亡,這是事實,也是不幸,警方感到非常遺憾,非常痛心!」懷寧縣的一位相關工作人員在會上說,「公安機關對桂保亮的死負有一定的責任,比如說管理工作不到位,我們也願意承擔責任。」6月27日,懷寧看守所副所長吳和生涉嫌瀆職被刑事拘留。
該工作人員說,「桂保亮是怎麼死的,不僅家屬想知道,公安機關也想知道。迄今還不知道死因是因為檢察機關還沒有對屍體進行解剖。」
該發言人表示,必須儘快解剖屍體,只有通過屍體解剖才能查清死亡原因。
屍檢
正考慮請異地法醫
為證實死者家屬所提供的影像資料所反映的內容是否真實,記者昨日下午找到了懷寧市公安局刑警大隊長吳志偉。他主要談了以下幾方面的問題:一、桂保亮是因為涉嫌拐賣婦女才被警方拘留,隨後被押解到懷寧縣看守所實施羈押,在看守所死亡,至於他的死亡原因,檢察機關尚未對其屍檢,暫無結論;二、此案發生後,看守所副所長吳和生因涉案被當地警方拘留,至於當地百姓關於「懷寧看守所所長楊長青也被撤職」的傳聞,目前沒有任何證據表明楊受到了處理;三、要了解桂保亮的死因,最好到安慶市和懷寧縣檢察機關,因為案子具體由他們辦理,不該由他來談這類問題;四、家屬反映在懷寧24小時被警方守著的問題,公安機關安排了專人和專車陪護,首先是考慮到其在懷寧的安全,其次是為家屬安排飲食起居和辦事提供方便。家屬提出要請安徽省以外的法醫來解剖檢驗桂保亮的屍體,有關部門正在考慮他們的要求。關於桂保亮死亡在看守所一案,當地有關部門將在案情查清後及時通過政府信息網向社會發布。
記者試圖通過懷寧縣委宣傳部聯繫採訪縣檢察院的有關人員,因昨日時逢周末,無法聯繫上。
家屬質疑
「最有可能是被打死的」
在聽完警方的通報後,桂保亮的小叔子馬雲穩說:「我不相信他們的通報。
馬雲穩說:「警方說1萬元是我姐夫拐賣婦女的周轉資金,但是在我姐夫6月12日那天要走時,說有朋友要向他借1萬元錢,因為家裡只有兩三千塊錢,他還向我親戚金國順借過錢,湊足了1萬後,他才走的。他在文山看守所見到我侄兒子桂建剛和我姐時,他說過行車證、駕駛證、身份證、保險證連著一張1萬元的欠條以及一些零碎的東西被文山警方收了,要記得拿回來。」他說,桂保亮在這幾年許多次把自己的車租過給別人,有生意任何人打電話他都會去。當時的1萬元他借給別人時還收了別人2分的利息,這是他在文山看守所對自己的妻子和兒子說的。
「我姐夫是那麼好的人,他怎麼可能去打別人?」馬雲穩說,當時警方通報稱兩個犯人打桂保亮,他曾問過兩個犯人的名字,但警方稱不知道。對於警方所說的桂保亮衝擊談話室和逃跑的情況,他說,「不可能,他只是涉嫌犯罪,怎麼可能跑?」對於桂保亮幾天不吃飯,他說他不會不吃飯,「他還有老婆和孩子,肯定不至於到絕食的地步。姐夫最有可能就是被打死,其次是餓死。」
答家屬問
事發有錄像但已封存
7月1日上午,在懷寧警方與死者家屬第一次協商會上,警方通報完情況後,專門留出了一段時間給家屬提問。
家屬:吳和生被刑拘,涉嫌什麼樣的罪名?
警方:吳和生涉嫌濫用職權。
家屬:吳和生現在人在哪裡?
警方:該案是市檢察院辦。6月27日上午,吳和生被刑拘,現羈押在安慶市看守所。家屬:懷寧縣看守所是否安裝有攝像頭?能否監測到桂保亮生前在看守所是不是打人,或者是被打等情況?
警方:有。但錄像已在案發當日就被檢察機關作為證據封存了,作為證據的東西,是不對外公開的。
家屬:桂保亮作為羈押的嫌疑人,他的勞動場所是不是在監室裡?如果放置在監室裡的勞動工具可能會傷害到他人,監所有沒有規定必須由監所民警在場監督?
警方:桂保亮的勞動場所在監所。因為監所裡勞動的時間相對要長一些,嫌疑人在被監督勞動時間內,民警不可能每分鐘、每秒鐘都在現場,也就是因為監測不到位才出現了問題。
家屬:監室裡勞動場所和睡覺的地方是否分開?
警方:是分開的。
此次會上,由於家屬沒有見到桂保亮生前使用的勞動工具,對警方介紹的具體情況也不清楚,要求警方安排到實地看看,警方爽快答應了,當日下午就領他們一起去看。針對家屬提出要對桂保亮的屍體進行拍照的要求,警方說不準拍照,因為法律不允許。「事實上,此案發生後,警方已及時向市、省各級相關部門匯報,讓檢察機關迅速介入調查。」
答記者問
看守所一民警被刑拘
昨日記者從懷寧縣有關部門了解到,事故發生後,懷寧縣有關領導接受了安慶日報等安徽當地媒體的採訪。
記者:桂保亮為什麼被羈押?
縣公安局負責人:在全國打擊拐賣兒童婦女犯罪專項行動中,懷寧縣公安局經過縝密偵查,一舉將公安部掛牌督辦的」5·26」系列拐賣婦女案的犯罪嫌疑人桂保亮等9人抓獲。6月17日凌晨,9名犯罪嫌疑人被羈押至懷寧。其中桂保亮被羈押在懷寧看守所。 6月21日16時10分,桂保亮死亡。死者桂保亮,1962年9月15日出生,系雲南省文山州丘北縣錦屏鎮馬山村人。經初步查明,桂保亮多次參與接送、中轉、拐賣婦女。
記者:據悉,檢察機關已對此事立案調查,請問進展如何?
縣檢察院負責人:這一事故,市檢察機關正在積極開展調查。初步查明,桂保亮羈押期間有打鬥、拒食等行為,但他的死因,由於未做屍檢,暫時不能認定。看守所一民警因涉嫌瀆職犯罪,已被立案偵查、刑事拘留。
事件發展過程
6月27日,網帖稱:丘北縣舊城村人桂保亮6月21日蹊蹺死在安徽懷寧看守所內。死者從被抓到死亡僅僅9天時間。在這9天,家屬從未收到過公安機關的拘留證、逮捕證等任何書面通知。
6月30日,本報記者趕到舊城村。家屬介紹,按警方的說法,桂保亮被抓是因為涉嫌拐賣人口,死亡原因還不得而知。懷寧縣公安局局長方智稱,當地檢察院等相關部門已介入調查。
6月30日晚,家屬啟程趕往安徽。7月1日,警方向家屬通報稱,桂保亮在看守所曾被同室人員毆打,也曾拒絕吃飯。因為沒有屍檢,死亡原因還沒確定。本報記者7月3日趕到安徽了解事件真相。
(生活新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