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養的貓是弱智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去年剛畢業時,我租了個小房子獨居。
周末去朋友F氏家做客,他勸我,這樣下去不行,你背井離鄉,工作辛苦,又不跟人合租,這樣孤獨地生活,保不齊哪天就抑鬱了。不如養只貓,可愛,不用遛,還能做個伴,多好。
我覺得有些道理,點了點頭。
F氏瞬間手舞足蹈地端出一窩貓,「我家貓生的,爹可是有血統證書的美國短毛貓,至少值兩千,你隨便挑,你看我之前不是欠你一千塊嗎……」
我敏銳地察覺了他的意圖,「不行,欠債還錢,誰管你這貓什麼血統,就算是史塔克家族的私生子也不行」。
F氏面露難色,說借這一千塊就是為了給貓配種才借的,原計劃是生的小貓賣出去就能還,哪想到到現在一隻都還沒賣出去。
這時一隻狸花貓從我們面前款款走過。
我問F氏,這不會就是貓媽媽吧?
F氏點頭,問我怎麼了。
我想了想,就憑他這把狸花當美短的智商,估計貓是賣不出去,錢是要不回來了。
於是我說,沒什麼,突然想到最近家裡好像鬧老鼠,我還是養一隻吧。
F氏大喜,抓起一隻,說這隻最猛,抓老鼠一定行。
雖然我以前從來沒養過貓,但一直都很喜歡貓,畢竟這麼可愛的動物,養起來也一定讓人心情變好。
然後我去寵物店買貓糧貓砂貓爬架,去寵物醫院給貓驅蟲打疫苗,打疫苗時被貓抓去醫院給自己打疫苗。
交完錢後發現自己接下來幾個月黃燜雞隻能吃小份,麻辣燙不能加羊肉卷,心情變差了許多。
再然後就是起名字環節。
為體現出身是美國身,心是中國心的中心思想。我把貓的名字定為陳德順,第一是因為這個名字極其富有有鄉土氣息,有一種勞動人民的淳樸感;第二也是寄託了對它將來有道德且溫順的美好期望。
但我忽略一個事實,我們中國的傳統是名字裡就有什麼就缺什麼,比如缺水就有淼,缺火就有炎,像我,由於名字叫陳昌,就直接導致了我整整20年連女孩子的手都沒有摸過,可以說老祖宗的智慧果然是博大精深,讓人心服口服。
所以事實上陳德順道德水準低下且毫不溫順,比如在餓得嗷嗷叫之前它絕對不會吃我花大價錢為它買的皇家貓糧,而一定會在我睡覺以後去垃圾桶裡搜尋我吃剩的黃燜雞骨頭,並且一定會將垃圾桶翻倒且把自己蓋在裡面,這導致我每天凌晨兩點左右都會被垃圾桶翻倒的巨響所驚醒然後必須起床將陳德順從桶中取出。
而且陳德順從來都不喝我餵給它的水,羊奶也不喝,只會趁我不注意去喝馬桶裡的水,哪怕為此一個月內三次墜入馬桶也在所不惜。
對於這一行為,我思考了很久,查閱了大量學術資料,唯一能得出的解釋就是美國短毛貓的起源是歐洲早期移民在前往北美的航行中帶在船上捕鼠的貓種,而馬桶裡的水是藍色的,就像大海一樣。
所以在馬桶上,陳德順看到的並不是衝廁所的水,而是它祖先在五月花號上日夜徵戰心心念念的大西洋。
這說明它確實具有純正的美國血統,F氏誠不我欺也。
並且如F氏所料,陳德順果然有極強的捕鼠能力,只要我在使用電腦的時候移動滑鼠,它就會一個箭步一躍而起一巴掌準確地拍在屏幕上滑鼠的位置。
有一次我與一個姑娘聊天,我循循善誘,終於聊到了她敞開心扉,講述自己傷心的青春往事環節,根據經驗,這時我只需要發給她一個安慰的表情包,然後靜靜地傾聽,就有很大機率成就一段良緣。
結果剛一動滑鼠,陳德順便一躍而起上前捕鼠,並且非常準確地一隻腳踩在「6」上,另一隻腳踩中了回車鍵。
於是,在這個寒冷而寂寥的冬夜,在一位美麗的姑娘娓娓地向我述說著她的傷感往事時,我的貓回了她一個「666666666」。
然後她在我將貓擊飛並撤回消息之前永遠消失在我的生命裡,屏幕上只留下一句「消息已發出,但對方拒收了」。
從此我再也不用電腦上微信。
以前看到書上說「每個看似光鮮亮麗的外表下都有一顆千瘡百孔的心。」,不以為然,以為不過是句為賦新詞強說愁的雞湯罷了,現在才明白,這其實是一個養貓人內心真實的寫照。
每天下班回家時,陳德順都會在家門口形態各異地歡迎我,有時是渾身纏滿衛生紙,有時是一身屎臭,有時是頭頂垃圾桶狂奔而來。
為了弄明白這隻貓腦子裡究竟裝了些什麼,我特意買了一個攝像頭,並記錄了它在我上班期間10小時的行蹤,具體如下:
在沙發上睡覺。
在餐桌上睡覺。
在貓爬架上睡覺。
醒來,翻垃圾桶,發現沒有黃燜雞。
吃貓糧。
拉屎,埋屎,警惕地觀察四周,此時風吹動了窗簾。
與窗簾怪搏鬥。
搏鬥過程中發現陽光照在了貓砂上,於是在自己剛埋了屎的貓砂盆裡打滾。
這應該是效仿它的祖先在陽光下的維吉尼亞沙灘上奔跑的行為,sun of beach,代表一種精英階級的生活方式。
滾完以後發現桌上的捲紙,一巴掌拍到地上,伴隨紙筒的滾動打滾,讓衛生紙纏滿全身,呈木乃伊狀。
這應該是一種宗教儀式,效仿金字塔裡的法老,探索一種長生不老的方法。
在衛生紙上睡覺。
醒來時尾巴正好甩到眼前,大驚失色,喵了一聲,應該是高喊「有刺客!」或者「護駕!」。
然後與尾巴追咬數十圈,勝負未分,累癱在門前。
看了錄像,我的心情很沉重,我懷疑陳德順是個弱智,學會掀開馬桶蓋喝水已經耗盡了它全部的智商。
關於陳德順是不是弱智的問題我特地請教了它的原主人F氏。
F氏沉思了一會,豁然開朗,說此乃大吉之兆啊,古人云,天生弱智難自棄,一朝選在君王側,說明你有帝王之相,恭喜恭喜。
我也恍然大悟,畢竟智商也受環境影響,在F氏手上度過童年的貓,要求它有正常的智力實在是太勉為其難了。
但正所謂野百合也有春天,陳德順雖是弱智,但貓生中也有過高光時刻。
那是春暖花開時節,下班後我常會在小區裡遛貓,其實說是遛貓,實際上是懷中抱貓遊,因為如果像遛狗一樣遛陳德順,把它一放到地上它就會cosplay掃地機器人,身體著地在地上拖行,給路人造成一種我強搶民女的錯覺,影響非常不好。
有一天遛貓的時候突然傳來一聲女性的尖叫聲,我趕緊奔赴案發現場。
低頭發現一條正在過馬路的蛇,大概是被尖叫所驚嚇,停在了路中央。
說時遲那時快,對於這種不在斑馬線過馬路且違章停蛇的行為,陳德順哪裡能忍,登時就掙脫了我的懷抱,衝到蛇跟前與其一絕高下。
雙方先是對峙數十秒,大約是互通了一下名號和幫派。
然後蛇君率先發難,多次發起衝擊。
但陳德順並不還手,而是使用秘技·反覆橫跳,輕巧躲過攻擊。
這時候其實勝負已分了 ,畢竟長期看劇的人都知道,動手越早,架勢越兇,完蛋得也就越快。
果不其然,蛇君幾輪攻擊皆未奏效後自知不敵,轉身逃竄。
陳德順一個箭步上前,利用自己常年掀馬桶蓋所鍛鍊出的強大臂力,瞬間使出一招分筋錯骨手,把蛇死死地拍在地上,一擊KO。
經此一役,捕蛇之王陳德順的威名傳遍了整個小區,每天遛貓時都會有人民群眾前來朝貢零食。
真可謂是敗帝王鬥蒼天,奪得了皇位已成仙。
然而,在鮮花和掌聲面前,陳德順未能保持清醒的頭腦,走上了自我膨脹的道路,在遛貓時不僅不讓我抱,還頻繁對路遇的一切生物發起挑釁,終於在一個剛剪完指甲的下午被一條柴犬一巴掌拍到了寵物醫院,史稱甲午之戰。
我本以為這次慘敗會讓它陷入消沉,然而並沒有,傷愈之後陳德順毅然開展了洋務運動,師夷長技以制夷,每天與隔壁的英短和樓上的暹羅大戰,並且臥薪嘗膽,韜光養晦,與樓下的狗籤訂互不侵犯條約,絕不越雷池一步。
這讓我十分擔憂,因為沉默才是最可怕的宣言,沉睡的雄獅一旦驚醒,破壞力肯定遠甚於街頭終日鬧事的小混混。
不過大規模殺傷性事件終究還是沒有發生,因為在陳德順出徵小區廣場的那天,它遇上了小區新來的一隻雄性加白美短。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從此它茶飯不思,經常衝擊家裡的門窗,眺望廣場的方向,並在午夜聲嘶力竭地發出愛的呼喚。
為了制止這種擾民的行徑,我只能帶它去絕育。
在絕育手術臺上,陳德順流下了兩行清亮的淚水。
我知道,那是少女心破碎的眼淚。雖然她弱智,打架,喝馬桶水,而且還叫陳德順這樣一個土了吧唧的名字,但她是個好女孩。
絕育以後陳德順真正地變得有道德且溫順,在我睡覺的時候它經常爬到我的胸口,靜靜地臥在那裡,發出冬天摩託車啟動困難時引擎低沉的呼嚕聲。
這說明它一生的黃金時代已經過去了,曾經它有很多奢望,想喝馬桶裡的水,想吃垃圾桶裡的黃燜雞,它以為自己會永遠這樣生猛下去,然而卻連自己的愛情都無法守護,於是它終於像王小波一樣意識到,生活就是個緩慢受錘的過程,從它被圈養的那天起,自由就是它一生中最可望不可即的奢望。
只是,我始終沒有告訴它,那天我仔細看了看,它愛上的那隻美短,其實是沒有蛋蛋的。
——完
ps:
一些可供分享的養貓經驗:
遛貓情節純屬虛構,貓在陌生環境中易受驚嚇導致心理問題,請勿模仿。
地位高的貓會給地位低的貓舔毛,所以如果你的貓溫柔地舔你,不要高興得太早,這其實是在提醒你,「我是你爹」。
出於養兒子的責任心,貓即使不餓也會進行捕獵,並將獵物送給你。所以為避免你們小區的野生動物滅絕,請不要將貓在室外散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