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鹿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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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萬種死法》的作者是"愛倫·坡終身大師獎"得主勞倫斯·布洛克,他被譽為"紐約犯罪風景的行吟詩人"。
憑藉這本轟動歐美的小說,他也奠定了自己"美國當代偵探小說大師"的地位。小說的故事並不複雜:一位美麗女人的死亡,敲醒了酩酊大醉的偵探,從而展開了一段自我救贖之旅。
陰冷潮溼的紐約,麻木荒誕的八百萬人
有一本書叫做《沃特希普荒原》,書裡有一個兔子定居點,人類一邊給兔子們送去食物,一邊設下陷阱,時不時用兔子加餐。這個定居點逐漸成為了兔子的天堂,因為活下來的兔子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假裝那些死去的同伴們沒有存在過。
書中的紐約就像是這樣一個兔子定居點。
紐約是個陰冷潮溼的城市,不僅僅是氣候,也是整個社會風氣。這裡的刑事犯罪司法體系沒有一個環節能夠正常運轉,警察、法院、監獄每況愈下。
這裡每天都在發動針對普通人的"死刑",而判處他人死刑的加害者僅僅只會被關進監獄。
犯罪日日滋生,監獄人滿為患。法官們漸漸不願判處長期監禁,他們開始謹慎地維護被告人的權利。甚至當你將被告人犯罪時的照片拍到法官的臉上時,他也依然可以以"未經許可拍攝他人照片"而宣布判決撤銷。
在這個城市裡,犯罪的代價太小了。警察千辛萬苦獲取的證據,會因法官淡淡的一句"無效"變成一堆廢紙,在這裡法律也成為一紙空文。
而你不執行法律,人們就不會再尊重它。越來越少的警察從業者,與越來越多的罪犯使這座城市陷入了一個惡性循環,整座城市開始變得烏煙瘴氣。
你不能想像上一秒你還在家裡看電視,下一秒就被一顆不知名的手榴彈無辜炸死;與你相處了幾十年的鄰居,只因一隻寵物與你兵戎相見;
行走在大街上,你的後腦勺無時無刻不需要提防某根可能與你突然親密接觸的鐵管;每個人雙手插兜、步履匆匆地走著,也許他的手裡正在摩挲著一把左輪手槍,隨地隨地準備扣動扳機。畢竟對於某些人來說,不帶著槍出門,就和沒有穿衣服一樣沒有安全感。
沒有一件犯罪不留蛛絲馬跡,所有被媒體吹爆的迷案,要麼在某個不為人知的圈層裡人盡皆知,要麼就是被警方埋沒在一大堆案卷的深處,等到猴年馬月才能找到機會受理。
紐約有八百萬人,他們為了工作、文化、機會聚集在這個原始森林一般的城市裡,他們就像定居點裡的兔子,他們麻木地看著身邊發生一起又一起的犯罪,他們想要繼續在這個城市裡生活,他們只能選擇性遺忘。
這些犯罪僅僅只會成為第二日報紙上的頭條,或許連頭條都不是。因為犯罪太多了,這裡平均每天有超過三起死亡事故,而頭條只屬於人們最津津樂道的一起。
這八百萬人在這制度混亂、犯罪叢生的都市裡踽踽前行,他們用酒精麻木自己,用毒品迷幻自己,他們上演了八百萬個故事,但是等到故事落幕,等待他們的也會是八百萬種殊途同歸的死亡。
硬漢作風下的鐵漢柔情,一段單槍匹馬的自我救贖之旅
一顆無意間擊中無辜女孩的流彈終結了馬修的婚姻與工作,他深深的負罪感使他從一名警官墮落成一個無證的酒鬼偵探。長期的酗酒使得他的身體為他敲響了警鐘,他必須日日參加戒酒會的活動來強迫自己戒酒。
為了生計,他在朋友的介紹了接下了妓女金的委託,金想離開自己的皮條客錢斯,但又對他心懷畏懼,這需要有人在其中調解。
馬修在和錢斯的對話中達成一致,錢斯表面上答應了金的要求。馬修告訴金這個好消息,並從她那裡得到了報酬。沒過多久,金的屍體在一家酒店中被發現,死狀極其殘忍。
馬修是在報紙的頭條上看見金的慘狀的,他對此有著深深愧疚,他認為這是自己的處事不當才使得這個美麗的女人有了殺身之禍。然而警方的辦公桌上每日都堆積著數不完的案卷,像這種妓女的身死在紐約這個地方更是常見,警方並沒有深究的興趣,得知警方態度的馬修決定獨自尋找真相。
沒有古宅、沒有密室、沒有兇手留下的標誌性符號、沒有如藝術品一樣的犯罪現場,在紐約這個陰冷潮溼的都市裡,連犯罪都是直挺挺的。
馬修這個並不優秀的偵探,只能採用硬漢式的調查方法通過盤問、走訪的形式去了解真相,甚至在接收到來自兇手的警告時,以身做餌引出真兇。
他的破案之旅像是一部描寫紐約犯罪風景的文藝小說。
他酷愛讀報,每天早晨的報紙記錄了過去24小時內發生的各種原因離奇的死亡事件;他的腦海裡每日都精細地數著自己離開酒精的日子,在各種各樣的酒吧裡心口不一地點一杯咖啡、可樂或是薑汁汽水;他還認識了錢斯手下性格不一的應召女郎們:
喜愛交友、在毒品幻覺中沉淪而自欺欺人的半吊子演員弗蘭;沉迷寫詩、賺不到稿費,甚至還要為寫詩虧錢的唐娜;患有孤獨症、直來直往、不受人類心智觸動的露比;為了寫出妓女這個題材著作而成為應召女郎的自由職業撰稿人瑪麗蓮等等。
這是一群把自己和自己不得不從事的謀生職業剝離開才能保持一點信念的人,也是這個社會最真實的投影。
他的破案之旅也是一本曲折的戒酒日記。
紐約這座城市裡,酒館星星點點、遍布每一個角落,與之對應的是每日教堂裡各種各樣的戒酒會活動。無數人一邊在戒酒會活動裡虔誠祈禱,一邊在踏出活動會場後躲進一家沒有熟人的酒館中,面對一杯誘人的波本威士忌繳械投降。他們用戒酒的方式不斷刺激自己清醒,又在不斷清醒的現實泥沼中走向沉淪。
在這一段旅程中,他從一個絮絮叨叨、永遠心口不一的男人,逐漸認清了自己,從一個失去了生活目標的遊魂逐漸找回了自己的方向,他完成了對自己的救贖。
不願妥協的城市孤獨症患者,於你於我的人生啟迪
一個慘痛的事實是,這個都市不會因為一個案情的偵破而做出絲毫改變,這個案情也只是明日報紙上的一角、八百萬個故事之一、這座城市裡人們茶餘飯後的談料。
但是,對於死去的金而言,這座城市有八百萬人,八百萬種孤獨,終於有一個人願意傾聽自己的孤獨;對於在案情偵破中險些殞命的馬修而言,他從"我是馬修,我無話可說"到"我是馬修,我酒精成癮",完成了對自我的認識,他踏出了不願向這個城市妥協的第一步。
我們身處的這個社會,無數人在撰寫一個又一個或真或假的動人故事,他們一邊大肆宣傳他們所謂正能量,一邊又毫不留情地批判、抵制所有負面消息。
而觀眾們,他們不在於這個故事的情節、不在乎故事文筆、甚至不在乎故事的真假,耳邊聽著這種"對"的故事,幻想假以時日自己也能成為故事的主角,似乎這樣才能支撐他們在這個城市裡拖著疲憊的軀殼,蹣跚前行。
他們難道不像是定居點裡的那群自欺欺人的兔子嗎?
這個真實的世界不僅僅只有花前月下、你儂我儂,更多的是柴米油鹽、心酸苦楚,前途也不只是一帆風順的康莊大道,更多的是崎嶇坎坷的山路漫漫。
"有些鳥兒是關不住的,因為它們的羽翼上沾滿了自由的光輝。"——《肖申克的救贖》
我們必須對自己誠實,我們需要承認這個世界的殘酷,領悟"殘酷才是一種常態",然後認清自己,跳出舒適圈,
真正的勇敢是在我們看清了世界的真相以後,依然對它心懷熱忱。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