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紅酒綠,人群熙攘,一群對峙的青壯年忽然掏出槍來掃射,人群爆發出刺耳的尖叫,手中的東西散落一地……
這是香港黑幫片拍攝的情景,75歲的陳惠敏在裡頭友情客串一個有臺詞的路人。雖然港片這些年逐漸沒落,但黑幫片仍然是香港導演最愛的題材之一,這些年,陳惠敏客串了十幾部黑幫片。
那個往日的香港
當記者問他這幅「黑幫火拼」的鏡頭拍得如何時,眼前精神矍鑠的老人很爽朗的笑開了。
「其實講實話,拍的有點假。」陳惠敏操著不太標準的港普說道:「其實當年我們真的打架不會這樣子,排成兩個隊啊,更不會穿得這麼體面,就是上面老大一開口,我們這些人,有的穿著汗衫,有的穿著T恤……」
「拿的武器也不正規啊,拿那種刺刀啊,棍啊,有把槍最好咯!就這樣兩邊一碰到,好了,不會講這麼多的,就是開打,搏命去打,打到最後一定是見血的啦,不會像電影男主角那麼漂亮的,開膛破肚,腸子都流出來,腦袋全是血,你瞧我身上這些疤,我和人家打架打了幾百場留下的,這種場面電影不會拍的,但是確實是這樣子的。」
講到當年血腥的場景,年輕人們都有些頭皮發麻,唯有講述者陳惠敏風平浪靜,仿佛在講一件喝茶吃飯這樣的小事。
很多人和陳惠敏認識後,都會要求陳惠敏,講講年輕時候的故事。
陳惠敏生於香港,彼時的香港還沒有回歸祖國,因為管轄不嚴,加上身處貿易中心,聚集了世界各地的商人,遊民,因此治安極為混亂,案件頻發,出門就被搶劫在當時的香港並不是什麼稀罕事。
陳惠敏就在這種環境下長大,陳惠敏的父親是名海員,常年漂泊在外,母親是個弱女子,作為長子的陳惠敏不得不挑起家庭的重擔,小小年紀便在社會上打拼,過早的認識了人情冷暖,世態炎涼。
喜歡拳腳的陳惠敏自小在街頭上和人學功夫,雖然沒什麼名師指導,但他天資聰慧,半靠人教半靠自學,竟然也練出來一身好武藝。當時香港黑幫橫行,陳惠敏這樣的苗子自然也受了不少「英雄貼」,可是陳惠敏內心還是想做份正經職業,於是成年的陳惠敏靠近了香港警署做了警察。
可是,警察沒做幾天,陳惠敏就失望了。原來當時香港警署內部腐敗嚴重,官官相護,幾乎所有的警察都和黑社會有勾結,可以說,警察局不過是一個披著合法外衣的黑社會罷了,失望的陳惠敏脫下了自己的警察制服。
尖沙咀的霸主
對於無權無勢的陳惠敏,想要養家餬口,加入黑幫是他最後的選擇,憑著出色的武藝,陳惠敏很快就加入了當時勢力極強的黑幫,陳惠敏拜入的幫派,頂頭大哥是個面慈心狠的胖子,人送外號「肥仔坤」。
剛加入黑幫的陳惠敏只能跟在前輩面前打零工,但因為他能打,人又機靈,很快得到了老大的賞識,被「肥仔坤」調到身邊做小弟。
肥仔坤對於陳惠敏十分賞識,因為陳惠敏既聰明又忠心,肥仔坤拿他當半個弟弟對待,對他委以重任,陳惠敏也十分感激肥仔坤的知遇之恩。在一次械鬥中,對方拿刀子直逼肥仔坤而來,是陳惠敏飛撲出來擋下刀子,救了肥仔坤的性命。
經歷此事,肥仔坤更是感激陳惠敏,讓他當了幫裡二把手,陳惠敏從此聲名遠播,遠近黑幫都怕了這個狠角色,整個尖沙咀的黑幫聽說「陳大哥」來了,都不敢放肆,陳惠敏實實在在成了尖沙咀一霸。
陳惠敏敢打敢拼又講義氣,不管哪個小弟被人欺負了他都去出頭,在手下人家中遇上難事時,陳惠敏更是一擲千金,因為這個原因,很多小混混願意投在陳惠敏門下,沒多久,陳惠敏手底下聚了好幾百個小弟,風頭無兩。
但陳惠敏也不是沒遭過災,早些年混江湖的時候,陳惠敏惹了許多仇家,有一次陳惠敏被仇家告到了政府,眼看要面臨牢獄之災,這個危急關頭,是陳惠敏的妻子站出來替他抗下了罪名,他才免除了牢獄之災,而妻子卻因為各項起訴,在牢房裡蹲了三四年,才被陳惠敏保釋出來。
說起妻子,陳惠敏是難得的溫柔。兩人相識於微時,當時陳惠敏是個跟在大佬屁股後頭收保護費的小弟,妻子是街上做小生意的,模樣很清秀兩人一見鍾情,妻子不顧家人反對嫁給了他這個不名一文的小混混,吃了很多苦。兩口子感情十幾年如一日,從年輕到老,陳惠敏沒有過任何花邊新聞。
一切歸於平淡
九十年代,香港回歸,治安得到了國家大力整治,黑幫也漸漸走向末路,陳惠敏也不再混江湖,而是投身影視界做了一名演員。
從「大佬」變成小演員,風光不再,陳惠敏卻安心了許多,已經年老的陳惠敏在各大影視劇裡演著配角,得益於曾經的黑幫背景,許多「黑幫老大」的角色都會找上陳惠敏,而陳惠敏也為這些角色貢獻了不俗的演技。
對於曾經的黑幫身份,陳惠敏一直很坦然,他也表示,當年黑幫的很多行為並沒有電影裡拍的那樣,是江湖兒女的豪情,真實的黑幫更多的是血腥與殘忍,這位曾經的黑道大哥屢次勸誡年輕人,「只要還有路走,千萬不要去混江湖,年輕人總覺得江湖好棒啊,但是真正去了就發現都是假象。」
江湖兒女日漸少,如今的香港已經難尋黑幫的影子,陳惠敏昔日的「兄弟們」有的開了小店,有的回老家種地,有的去做保安,也有的和陳惠敏一樣做了演員,這群曾經的黑幫成員如今一個個都金盆洗手,過上了平凡人的日子。
黑幫,這是一個只屬於亂世的名字,如今生在和平年代的我們,只能衷心的希望,黑幫成為歷史,並且永遠不會再次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