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篇:當代藝術與古典藝術其實是相通的,只是看懂它們需要動些腦筋
弗蘭斯哈爾斯博物館真正的重頭戲在南邊的主館,被稱為Hof(庭院的意思)。門票上有個地圖,指引觀眾從Hal一路向南,走到大聖地街(Groot Heiligland)62號。谷歌地圖上顯示的步行距離是600米。
這幢庭院式建築建於1609年,最初為養老院,如今在入口的頂端還能看到一尊老人手持募捐箱的雕像。1810年這裡改為孤兒院,我們之前多次提到的畫家雅各布斯範洛伊在五歲父母離世後就是在這裡度過的童年時光。
成立於1862年的弗蘭斯哈爾斯博物館最先是在市政廳的後面,1908年哈勒姆市政府買下這個院落,請建築家按照17世紀的風格改建成今天的樣子,隨後將博物館遷移至此,1913年正式對公眾開放。門楣上刻著竣工的年代:「1912」,旁邊還有弗蘭斯哈爾斯的雕像。
走進去是個四方院,展廳就在四周的房間裡。
這裡的館藏以16-17世紀荷蘭黃金時代的作品為主,按不同主題排列。我在這按畫家重新歸結,集中介紹每位畫家的代表作,其中最引人注目的無疑便是弗蘭斯哈爾斯,首先看幾幅他繪製的個體肖像(或個人形象的風俗畫)。《雅各布斯扎費烏斯》繪製於1611年,是哈爾斯最早的作品之一,相對於他的晚期作品,此時的筆法還很細膩。畫中人物1571年曾任聖巴夫教堂執事,宗教改革後因拒絕向市議會交出天主教會的財產而被投入監獄,後經沉默者威廉特赦才得以出獄。
這幅小畫中的人物是荷蘭黃金時代的作家和詩人特奧多魯斯施萊維柳斯(Theodorus Schrevelius,1572-1649),繪於1617年。當時詩人年滿44周歲,因此在畫中他手持一本寫著「44歲」的小冊子。
這幅畫創作於1623年,畫的是哈勒姆一家旅館的女店主。看上去她正在為客人斟酒,雙手還處在倒酒的動作中,因此酒壺和杯子都是傾斜的。這很可能是哈爾斯經常光顧的一家店,因此店主的表情輕鬆自然,說不定哈爾斯將這幅畫送給店主抵了長期拖欠的酒錢。
我前面說過,哈爾斯不僅給有錢人繪製肖像,同時也畫了很多社會底層的人物。這幅《漁童》表現的就是一個漁民的兒子,他身上背著草筐,背景中可以看到大海。此畫創作於1630年,能明顯地感覺到畫家筆觸已日趨粗獷。
也許是受客人的要求所限,哈爾斯在那個時期受僱繪製的肖像畫則沒有那麼灑脫。下面兩幅是1631年繪製的範德爾彌爾夫婦。範德爾彌爾先生(Nicolaes van der Meer,1574-1637)是哈勒姆的一位酒商,曾多次擔任哈勒姆市長。他與太太1589年成婚。
隨著哈爾斯畫風的粗獷和筆法的嫻熟,他有時會打破常規即興作畫。這幅1650年創作的《旅行者》就是一幅不打草稿的油畫。畫框的尺寸不大,可以直接裝進兜裡,很可能是哈爾斯給這位旅人當場作畫並讓其帶走的,有點兒像我們今天的廣場畫家。
與那個時期的其他肖像畫家一樣,哈爾斯也受聘繪製了許多群像。《聖喬治民兵隊官員的饗宴》是他繪製的第一幅民兵隊群像,完成於1616年。民兵隊的軍官一般任期三年,期滿後通常會請畫家作畫以示慶祝,所以留下了許多他們的群像。在這幅畫中,人物嚴格按照官階排列,最左邊坐在桌首的是上校和教務長(並未處於C位);中間是幾位上尉,其中坐在桌子靠近觀眾這邊半轉身的就是前面提到的範德爾彌爾先生(他佔據了C位,也許預示著什麼);右邊坐在桌尾的則是幾位副官;扛旗的是預備軍官,右三沒披綬帶的是服侍這些軍官用餐的傭人。
1627年,哈爾斯又受聘畫了另一幅《聖喬治民兵隊官員的饗宴》。比較有意思的是,這幅畫在18世紀被人在每個人物身上標註了號碼,從1到11,然後另製作了一塊牌子按照號碼寫出對應的人物姓名,以便後人可以記住他們。這似乎從一個側面顯示出在18世紀此畫擁有者的眼中,其作為記錄的功能遠比畫作本身的藝術價值更重要,所以才不惜給人物標上號碼,而絲毫沒有顧及對畫作本身的破壞。
同時期繪製的《輕火槍兵民兵隊官員的饗宴》也同樣遭到被標註號碼的命運。
哈爾斯繪製民兵隊群像的巔峰之作是1633年創作的《輕火槍兵民兵隊官兵開會》。會議地點選擇在戶外的一塊開闊地,從背景中樹的顏色可以看出此畫原本比現在看到的要鮮豔得多,因為綠色的樹葉已經變成了棕色,說明畫面色澤整體都比以前暗沉,就像倫勃朗繪製的《夜巡》原本是白天的巡遊一樣。畫中的人物也被標上了號碼,雖然有些已經看不清了。1號人物是左邊正面端坐的克拉斯範盧(Claesz van Loo,1585-1660)上校,他神情威嚴,身披橙色綬帶,被一群官兵環繞。右邊靠在桌前一手叉腰一手撫胸的4號是安德烈範霍恩(Andries van Hoorn,1600-1660)上尉,他後來當上了哈勒姆市長。整個畫面圍繞這兩個人物形成兩個圈子,左邊的七個人簇擁著範盧上校,右邊的六個人以範霍恩為中心。哈爾斯藉助中間一個坐在桌前左手持筆的人物將兩個群體連接起來,他身體的位置可以劃在左邊的圈子裡,眼睛卻望向右邊。這是哈爾斯首次在民兵隊的群像中畫出下級軍士,他們全都站在後排手持長戟,而前排佩劍的均為軍官,包括上校、上尉和副官。
下面終於能看到幾幅不是民兵隊的群像了,話說那個時代像民兵隊那麼有錢能不停地請畫家畫群像的還真是不多。這幅創作於1641年的《聖伊莉莎白醫院的男董事們》不像民兵隊群像那麼花裡胡哨,因為只有黑衣白領黑禮帽才是符合他們身份的裝束。有趣的是畫中沒有一個人物看向觀眾,這在這種大尺寸的群像中是不多見的。畫中坐著的四個人好像在思考什麼,以至於左邊剛進來尚未落座的一位絲毫沒能引起他們的注意。大家就這樣一言不發,仿佛空氣都凝固了一樣。用官方介紹中的說法,此時畫面中唯一的「動作」可能就是從左上方斜射進屋內的光線了。
還有兩幅群像是這座博物館所在建築的前身,也就是養老院的董事們。兩幅都創作於1664年,此時的弗蘭斯哈爾斯已經82歲高齡,筆法顯得更加隨意。一幅畫的是養老院的男董事們,畫中五位戴帽子的人均為董事,右後方手拿紙片的老人為養老院的男舍監,通常由他和一名女舍監管理養老院的日常運作。男舍監左前方歪戴帽子的人眼神迷離,面部表情僵硬,被研究者認為不是醉酒就是面癱,但此人對自己在畫中的形象似乎沒什麼不滿,至少沒有出現關於出資人對此畫表達不滿的記錄(此時想起了倒黴的倫勃朗)。
另一幅畫的是養老院的女董事們,其中四位坐著的女人便是,最右邊站立者為養老院的女舍監。這兩幅畫看起來都比較寫實,沒有對人物進行美化。長期以來有一種觀點認為弗蘭斯哈爾斯晚年曾住在這間養老院,因為對養老院裡略顯冷酷刻板的管理體制不滿,所以才用這種寫實的手法給董事們畫像以示報復。近些年的研究表明,弗蘭斯哈爾斯從未住進這間養老院。也許他晚年已看破一切,不再對任何人有奉承或者報復的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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