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9-16 15:08:49 | 來源：中國法院網 | 作者：張智全
在我的老家，凡是違背倫理，與兒媳保持不正當兩性關係的公公，均被冠以「燒火佬」綽號。老家至今還流行著這樣一種陋習：每到哪家兒子舉辦婚禮之時，好事者總會找來火鉗和吹火筒，待公婆接受兒媳婦叩拜時，將火鉗和吹火筒掛在公公的胸前，嘲笑其不守倫理，兒媳進門後要當「燒火佬」。由於玩笑開得太過火，多數時候公公早有防備，即使事先沒有準備，突然遭到他人的惡搞，公公也總會立馬逃走，惡作劇者很少有得逞的機會。同時，由於惡作劇者也深知不能做得過分的道理，一般也就草草收兵，純粹屬搞笑，故有「燒火佬」綽號的人少之又少。
但也有例外，村東頭的屠夫就是名副其實的「燒火佬」。
「燒火佬」早年做木工，是方圓幾十裡很有名氣的木匠。四十歲過後，他覺得當木匠沒有當殺豬匠的吃喝好，生性好吃的他遂將精力放在殺豬上。與村裡其他殺豬匠拿主人家的豬腸子做報酬不同的是，「燒火佬」不要主人的豬腸子，只要求主人能夠辦好三道菜即可。這三樣菜就是生薑炒鮮豬肝、血旺煮湯和爆炒裡脊肉，另外再加一壺高粱老酒。只要能吃好喝好，他就心滿意足。可在當時多數人溫飽還未完全解決的情況下，這三道菜是一般農戶家庭招待貴客的主打，即使殺年豬不收工錢，主人也不輕易滿足他的嗜好。不少請「燒火佬」殺年豬的主人，都抱怨他直奔主題的三道好菜。「你把好吃的都吃光了，我拿什麼招待客人？」所以多數農戶殺年豬都不請「燒火佬」。尤其令主人難以忍受的是，他只要幾兩「貓尿」下肚，色膽便壯了起來，對主人家的年輕媳婦動手動腳。主人氣憤不過，便咒罵其行為是典型的「燒火佬」。於是，「燒火佬」的大名便不脛而走。村裡的老人還不解恨，斷言若干年後他一定會調戲兒媳。沒想到此後竟然成真。
面對村裡人的鄙夷，「燒火佬」滿不在乎，依然我行我素。我十歲那年，一位奶奶輩分的新媳婦，孩子滿月後到池塘邊洗衣服。「燒火佬」從旁經過，突然發現新媳婦在捶衣服時，其胸前尚在哺乳期的乳房不停地蹦達，溢出的奶水將衣服都溼透了。「燒火佬」兩眼發綠，不由得心花怒放，猛地抱著新媳婦，在其胸前一頓亂摸。新媳婦一驚，嚇得掄起搗衣捶劈頭蓋臉地給他一頓亂打。「燒火佬」不急不惱，反而笑嘻嘻地說，「我就是喜歡你這樣的烈馬兒！」新媳婦羞得無地自容，大聲罵道：「畜生，你娃娃給我喊奶奶，我就是你的嬸娘啊！」「不要管那麼多，今天這裡只有我們孤男寡女兩個。」「燒火佬」淫笑著欲行非禮。這時，恰巧新媳婦的丈夫挖地回來，掄起鋤頭就向「燒火佬」那雙淫邪的手砸去。「燒火佬」見勢不妙，捂著被砸痛的左手，落荒而逃。
從此，「燒火佬」更是臭名遠揚，村裡的大姑娘小媳婦見到他就直吐口水，恨不得用唾沫淹死他。
轉眼十餘年過去，「燒火佬」的兒子中專畢業後在鎮上一事業單位上班，其兒媳在鎮上的一家商場賣罈罈罐罐之類的窯貨。一個趕集天，「燒火佬」受老伴之託，給兒子和媳婦送自家地裡產的蔬菜。其時兒媳才休完產假剛上班不久，一邊幫顧客挑選罈子，一邊給襁褓中的孩子餵奶。「燒火佬」見此情景，十餘年前調戲嬸娘的畫面又鮮活起來，不由得慾火難耐，在淫慾的驅使下，完全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不顧廉恥，猛然從背後抱住了兒媳。兒媳大驚失色，回頭發現是自己的公公時，很快便鎮定下來，佯裝什麼也沒發生似的說：「爸，你要幹嘛？」「燒火佬」羞得滿臉通紅，怏怏地收回了雙手。中午吃飯時，兒媳不動聲色地將包裝罈罈罐罐的稻穀草切成小節，盛放在公公的碗底。兒子見了，責怪道：「爸好心給我們送菜，你怎麼煮還有稻穀草的飯來招待？」兒媳兩嘴一撇，不屑道：「你爸根本就不是人，只配吃草！」想起父親昔日的諸多劣跡，兒子馬上明白了，便對父親說：「爸，我們要吃菜，街上買得到，你今後再也不要來了。想孩子的話，叫媽一個人來就行了。你回去吧。」「燒火佬」沒想到兒子如此絕情，連飯也不吃了，只好氣哼哼地往回趕。
後來，我到遠離故土近兩百公裡的城市安家落戶，很少見到「燒火佬」，只聽說他老伴和兒子住在一起，而他一人待在老家的土房子裡。村裡的老人說，他很想和兒子媳婦住在一起，但兒媳始終罵他是吃草的，不允許他前來和家人一起生活，只讓孫子隔三岔五地回老家去看他。可以想像得出，「燒火佬」晚年的生活很是悽慘。
去年春節前夕，我回老家祭祖，意外地遇見了「燒火佬」。他已經完全老了，不但頭髮花白，而且背也駝了，完全沒有了我兒時那種精幹的模樣。我遞給他一支煙，他顫抖著雙手，老是點不著火。我幫他把煙點燃，問他為何不到鎮上和兒子孫子團聚，他眼圈紅了：「作孽呀，我是自作自受，我不配當老漢（老爸）！」看得出，他的反悔很真誠。
「活該！誰叫你豬狗不如，燒兒媳婦的火！」我臨走時，村裡的幾個太婆對我說，不要憐惜「燒火佬」，讓他多受罪。等到哪天死了，最好把他扔在溝裡餵狗算了。太婆們情緒很激動。看來，不但兒子媳婦不能原諒「燒火佬」，就連村裡的老人也不肯放過他，「燒火佬」真的要遭報應了。
作者單位：重慶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