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服務於戰爭中對敵人的威嚇;詩歌、音樂、舞蹈都有激發熱情的鼓舞作用;而雕塑與繪畫,假如巫術說可以成為,那麼事實上也可能真的會有益於集體性的狩獵;這樣,所有原始藝術都在擴大和強化著社會的結合力。」正如前面論述的,史前藝術是藝術得以發生、得以形成的階段的藝術形態,其產生的原因和條件各不相同,其具有的功能和目的複雜多樣,其原始類型則是文明人藝術門類的萌芽和雛形。下面我們分別來談史前藝術的主要類型:工具、器物裝飾、雕刻、巖畫、身體裝飾、舞蹈、音樂和詩歌等。這些各個原始藝術門類之間,不存在發生學意義上的前後或統一的內在聯繫,客觀而言,它們都是在原始生活中零散地、孤立地、非常漫長地獲得自身的發展的。
一、器物裝飾
在藝術起源上,器物裝飾標誌著實用器物向美的裝飾物過渡的一個重要環節,它體現了實用功能和審美功能的統一,可稱之為原始的裝飾藝術。
當人類由於工具的製作而對物質材料的駕馭以及形式感的感受達到一定程度時,它就漸漸引起了一種嶄新的審美需要:人不再滿足於日用器物的製作,甚至也不滿足於器物造型本身的美,而要想方設法在器物上加上一定的紋飾或從事一種主要服務於裝飾目的的創造,由此便出現了器物的裝飾化造型和器物裝飾。所謂裝飾化造型是指,在不改變器物的基本造型的前提下對器物做適當的修飾、美化。所謂器物裝飾是指,在器物上作刻紋裝飾。因而格羅塞把器物裝飾分為兩大類:主要裝飾和次要裝飾。前者又包括取材於自然界和取材於工藝編織兩種,後者則包括產業標記、部落徽章、宗教象徵和象形等裝飾。他認為:「在一切的裝潢品中我們只能找到很少的工藝性質的圖形是沒有審美意義的;由此我們可以推斷,在原始的裝潢藝術中,所有工藝性質的題材,是經純審美的估量選擇的。
器物裝飾發展的最高成就是新石器時代出現的彩陶紋飾。(圖1-2馬家窯文化半山型菱形紋彩陶罐)陶器是在石器、骨器以及玉器發展到一定階段才產生的,具有獨特的審美形式。可以說,彩陶紋飾是人類徵服自然的能力發展到一個新階段的標誌。彩陶紋飾的圖案主要是以魚、蛙、鳥、獸植物、日月等為表現對象的。從形式構圖上看,它幾乎沒有完全寫實的,更多的是經過了不同程度的變形而圖案化了的。而且彩陶紋飾體現著一種圖騰崇拜,它所表現的動植物分別是氏族崇拜的圖騰。
正如朱狄指出:「新石器時代的裝飾藝術家已經懂得裝飾的第一原理是重複,系列等距的圖案的重複,就如同音樂中主題旋律的重複一樣,由大小不同、粗細不同色彩不同、濃淡不同的圖案所組成的裝飾,本身就具有一種韻律和節奏。」這已經是純粹的形式美了。可以說,器物裝飾化造型和器物裝飾是人類審美史上的一個歷史性轉折。它促使人類使用意識和審美意識的進一步分化。器物裝飾因具有明晰、明確的審美目的和審美價值,可以說它對文明人藝術的獨立產生過重要影響。
二、工具
工具的製造和使用是人與動物的本質區別。當人類用雙手打磨石頭,製作木器,在自然的石頭、樹木之外,創造了屬人的工具之時,人類的身體得以延長,人類的目的得以實現,人真正地走出純粹的生物界。一般來說,早期人類製作工具的材料主要有石塊、骨骼和竹木,其形制按功能劃分大致有三種:砍砸器、刮削器和尖狀器。工具的發展過程大致為:形制由簡單到複雜,由粗糙到精細;選材由單一到多樣;製作有一次加工到多次加工;使用功能逐漸增多。作為完全的人工製造物的工具,它的形狀和功能都以服從人的身體操作和勞動的實用效力為目的。
製造--使用勞動工具對揭示人類起源和藝術起源的意義幾乎是等同的。正如德國美學家馬克斯·德索所說:「我們究竟能不能一般地認識到一種原始藝術的存在呢?當個原始人精細地弄圓和磨光他的工具時,他的目的可能僅僅使它更加便於使用,當他跳舞歌唱時,他也許僅僅想表現那種氏族的情感,但當我們作進一步考慮時,疑慮便消失了。因為原始人的成就和藝術在表面上的類似都允許我們去應用藝術的概念。」在工具的製造、運用、操作活動中,史前人類的造型能力得到巨大發展,對形式結構、形式關係和形式規律的掌握和認識不斷加強,通過不斷的重複和實驗,工具材質的性能、工具形制的構造,工具的適用性和實用性的效果,都強化著史前人類的身心感受和經驗。工具外形的尖、薄、光滑以及三角形、圓形、球形、錐形等樣式逐漸培植了人們最早的形式力量和形式感。(圖1-1河姆渡文化石器工具)值得強調的是,在工具那裡,史前人類對囂物的形式感受和形式觀念總是同器物的實用意義聯繫在一起,形式感受和實用性幾乎不可分離地交織在一起。而更為根本的是,工具製造和操作中把握的形式力量和形式感就是人們對事物的規律性的認識和掌握。規律、規則、秩序、結構、性能得到明晰的顯現。可以說,正是工具的製作和操作,使人類時時處處在改造和創造性的勞動中,加強著他的造型創造能力。儘管實用功能是第一位的,但是為人們所掌握了的形式力量和形式感天然地包含著形式美。而形式美正是藝術得以發生的重要因素。可以說,原始工具的形式力量以及由它培養的人們的形式觀念,正是後來造型藝術形式觀念的濫觴。
三、造型藝術
在史前藝術階段,造型藝術主要包括雕刻和巖畫兩大類。一根用樹枝做成的木棍塊稍作加工打磨的砍砸石器,雖極其簡陋,卻是造型藝術的開端,蘊含著人類審美意識的萌芽,體現了人類對器物形式的最初感受。而石器、骨器、玉器、陶器、青銅器有著諸如對稱、均衡、變化、節奏等作為造型藝術的形式法則的發展和變化,對原始部族的審美感受、審美觀念的形成和豐富,起到了巨大的推進作用。現代考古挖掘在歐洲、亞洲、非洲、拉丁美洲和大洋洲都發現了許多史前的洞窟壁畫,著名的有西班牙的阿爾塔米拉洞窟、法國的拉斯科洞窟和康納克洞窟,另外還有許多刻印在洞窟外面的崖壁上的巖畫。這些洞窟壁畫和巖畫在材料和形式上大都是模仿自然的,模仿的自然對象有野牛、野山羊、鹿、魚、馬、野豬等,它們是當時人類的狩獵對象。原始藝術家大概是處於巫術的目的,才在黝黑深邃的洞穴裡模仿它們的形象。這些洞窟壁畫所使用的材料和技法顯得十分原始和粗糙,稚拙的筆觸、不規則的造型、生動豐富的姿勢卻透顯著一種生命的真實。拉斯科洞窟裡畫的受傷的野牛,具有強烈的寫實特徵和莊重的敘事性意義。這是一個關於狩獵的悲劇性的場景:一支長矛斜斜地穿過一頭野牛的背部,野牛的後腹部流出了一大串腸子,但是它仍然鬃毛直立,似乎在伺機反撲;有一個人倒在地上,他雙手張開著,地上還丟著一件武器。沒有親歷的生活經驗、敏銳的觀察能力、嫻熟的寫實技巧以及運動器官與感覺器官的協調運用,要對這種場景進行描繪,則是不可想像的。(圖1-3受傷的野牛拉斯科洞窟法國)
就雕塑而言,較為突出的是舊石器時代的女性裸體塑像,比如奧地利的威倫道夫女像。(圖1-4威倫道夫的女雕像奧地利)其造型十分獨特:頭上捲曲成行的髮辮佔了頭部幾乎四分之三的位置,面部除了兩點暗示是眼睛之外,耳、口、鼻根本就看不見;兩隻前臂無力地擱在自己豐滿的乳房上;肥大的臀部以下是極其簡化的短小的下肢。這些大膽的強調和大膽的省略造成了極度誇張的效果,外部輪廓線呈現出優美的曲線變化整個雕像充滿著圓潤、敦實的情緒。
不論是不是出於審美需要,原始造型藝術的成就是建立在史前人類的對生命的敏銳觀察能力、精微的體驗能力和精湛的技藝這些才能之上的。正如格羅斯指出的:「原始的造型藝術在材料和形式上都是完全模仿自然的,除去少數的例外,都從自然的及人為的環境中選擇對象,同時用有限的工具把它描寫得盡其自然。描寫的材料是很貧乏的;對於配景法,就是在最好的作品中,也不完備。但是無論如何,在它們粗製的圖形中可以得到對於生命的真實的成功,這往往是在許多高級民族的慎重推敲的造像中見不到的原始造型藝術的主要特徵,就是在這種對生命的真實和粗率合於一體。所以世人時常拿原始民族的圖畫和兒童的繪畫相比擬,實在是很奇怪、很不正確的;因為在極幼稚兒童的胡亂塗鴉中,絕沒有一點像在狩獵民族繪畫中所顯然具有的敏銳觀察能力。」沒有對生命本身的深刻體察和體會,便不會有藝術形象的捕捉和描繪,而藝術形象根本就是鮮活、生機的生命形象。可以說,原始的造型藝術標誌著史前人類對生命的觀察能力和對形象的再現能力已發展到純藝術的地步了。而對形象的再現能力是和精湛的技藝密切聯繫的。藝術史家貢布裡希十分肯定原始技藝:「在談起原始藝術之時,我們絕不應該忘記這個字眼並不意味著藝術家對技藝僅僅具有原始的知識。相反,許多地處偏僻的部落在雕塑、編籃、製革方面,甚至在金屬製造方面,都已練出驚人的技藝。如果我們知道哪些工作使用的是多麼簡陋的工具,那就不能不感到驚訝,那些原始工匠通過幾百年的專業磨練對技術是那麼有耐心,有把握件完美的原始雕刻品到底傾注了原始製作者多少深情和勞動、多少精微的觀察力和精湛的技藝,是我們文明人難以想像的。
四、人體裝飾
人體裝飾指原始人用塗料、飾物對身體的裝飾,包括在人體上刻畫各種圖案的紋身和給人體佩戴各種飾物。我們知道,人類進行的裝飾活動,首先是從裝飾自身身體開始的。但問題是,為什麼在文化最低級階段會發展出極其豐富的人體裝飾?
「澳洲人、布須曼人以及北極地區的漁獵部族都心甘情願地把自己的身體當作藝術活動的對象。最初的最簡單的身體裝飾是可以擦掉、可以更改的胡亂塗抹。接著就以畫斑痕或者紋身的方式在身上刻印出持久的圖案。最後就形成可以移動的裝飾品以及多種華麗的服飾了。這三類裝飾中的任何一種都不是用以襯託一般的裸體美的。這種化妝藝術與美毫無關係。它作為一個人財產的裝飾,來自於對財富與差異的喜悅。它吸引異性,恫嚇敵人,但從護身物這一意義上說,尤其被當成保護性裝飾。」人體裝飾的目的多種多樣:性吸引、威脅敵人、圖騰崇拜、表示等級。(圖1-5酋長的豬獠牙裝飾)中國古代關於紋身的記載很多,《淮南子·原道訓》:九疑之地,陸事寡而水事眾,於是人民斷髮文身,以象蛉蟲。」紋身是為實用目的;《史記·五帝本紀》:「軒轅乃修德振兵,治五氣,藝五種,撫萬民,度四方。教熊羆貔貅豹虎,以與炎帝戰於阪泉之野,三戰然後得其志。」紋身是為圖騰符號;《漢書·嚴助傳》:「越方外之地,斷髮文身之民也。」。《後漢書·東夷列傳》:「諸國紋身各異,或左或右或大或小,尊卑有差。」其重要功能是對人進行等級區分。因而,紋身是將人的自然身體按社會、文化觀念的要求進行改變,使自然之人變成社會之人和文化之人。
人體裝飾很少出於審美的需要,但並不排斥審美的因素所起的作用。比如,文身對顏色的要求和對圖案的選擇,自然地會包含對顏色的美和圖案的美的考慮。格羅斯強調原始的人體裝飾多出於裝飾的目的,裝飾的目的是先於社會的其他的目的:「在大多數情形下,刻痕和刺紋卻都為了裝飾。沒有什麼可以指出裝飾的標記比社會的標記來得不原始一些。如果我們一定要認定兩種功能中哪一種居先的話,我們倒是不會不挑中裝飾喜歡裝飾,是人類最早也最強烈的欲求,也許在結成部落的這意思產生之前,它已流行很久了。無論怎樣,我們總覺得先有裝飾標記再有模仿而變成部落標記的說法,要比先有部落標記經過沒落降為純粹裝飾標記的說法來得自然些。」格羅塞十分明確地指出原始的人體裝飾的審美目的和審美價值:「人體的原始裝飾的審美光榮,大部分是自然的賜予;但藝術在這上面所佔的意義也是相當的大。就是最野蠻的民族也並不是純任自然地使用他們的裝飾品,而是根據審美態度加過一番功夫使它們有更高的藝術價值。他們將獸皮切成條子,將牙齒、果實、螺殼整齊地排成串子,把羽毛結成束子或冠頂。在許多不同的裝飾形式中,已足夠指示美的原則來。它們正和主宰各文化階段的身體裝飾的原則相同——就是對稱和節奏。可以說,在原始人的人體裝飾中,形式美的原則實際上發揮著重要的作用。
五、舞蹈
在史前藝術階段,舞蹈早已走向成熟而達到一種完美的程度。那些過著野蠻生活的氏族已經相當普遍地發展了舞蹈。舞蹈是他們祭祀儀式的組成部分,他們是舞蹈的部族。而音樂是在舞蹈中製作的。舞蹈可能是人類最早的藝術形式。(圖1-6馬家窯類型彩陶舞蹈紋盆)格羅塞在其《藝術的起源》一書中把原始舞蹈分為模似式和操練式兩種形式。前者是對動物和人類日常生活動作的節奏地模仿;後者卻並不模仿任何實物,通過軍事訓練,是對戰爭的一種預演。格羅塞完全從純粹的審美意義上肯定原始舞蹈的價值:「原始的舞蹈才真是原始的審美感情的最直率、最完美,卻最有力的表現。在沒有別的藝術行為,能像舞蹈那樣的轉移和激動一切人類。原始人無疑已經在舞蹈中發現了那種他們能普遍地感受的最強烈的審美的享樂。
多數的原始舞蹈運動是非常激烈的。」「……而大多的目的只在於熱烈情緒的動作的審美表現和審美刺激。目的和效果是並不一致的。多數原始舞蹈的目的是純粹審美的,而效果卻大大地處於審美以外。沒有其他一種原始藝術像舞蹈那樣有高度的實際的和文化的意義。」由於原始舞蹈具有強烈的情感宣洩功能,會給人帶來巨大的心理快感和生理快感因而使得原始人認為它必定具有一種神奇的魔力,它可用來影響那支配他們命運的神靈和惡魔。美國美學家蘇珊·朗格( Susanne Langer)就把原始舞蹈稱作是「神秘的舞圈」,把舞蹈看成是人類創造出來的第一種真正的藝術。「舞蹈創造了一種難以形容的、甚至是無形的力的形象,它注滿了一個完整、獨立的王國,一個『世界』,它是作為一個由神秘力量組成的王國的世界之最初表現。」「在這個由魔力的舞圈中,任何動作:舉起個孩子或一個夢寐以求的東西,對鳥獸的模仿、接吻、戰爭中的吶喊等,都要變成舞蹈動作和音調。自由的舞蹈動作首先產生了一種克服地心引力的幻覺,或者說,產生了一種從人們普遍知道和感覺到的,從控制著舞蹈者身體的現實的力中解放出來的自由。」
六、音樂
在史前時期,歌、樂、舞是糅合在一起的,而原始音樂始終是最難說明的,因為很難有依存物保存下來。作為和原始舞蹈一樣的表現性,原始音樂和詩歌的最基本構成要素是節奏和韻律。對原始部族來說,音樂並不是一種藝術,而是一種力量。在原始部族看來,音樂是人所能獲得的一種神性的本質,使他們通過音樂去規定禮儀的方式,把自己和神聯繫在一起,而且通過音樂去依附、控制各種神靈,神人以和。因此,原始音樂和詩歌的作用同舞蹈一樣,一方面是為了表達或宣洩內心的情感,另一方面是為了配合宗教巫術禮儀的。樂以助舞,原始音樂用來為舞蹈伴奏。
情感的宣洩和表達是建立在原始音樂的節奏和韻律之上。而節奏和韻律就是生命活動的最基本的方式。在原始人那裡,情感、節奏、生命是高度同構混成的,而歌舞樂混合極其高度地顯現著情感、節奏、生命的同一。蘇珊·朗格稱此為「人類情感生活的符號性表現生命組織是全部情感的構架,因為情感只存在於活的生物體中,各種能夠表現情感的符號的邏輯,也必是生命過程的邏輯。生命活動最獨特的原則是節奏性所有的生命都是有節奏的。生命體的這個節奏特點也滲入到音樂中,因為音樂本來就是最高級生命的反應,即人類情感生活的符號性表現。」因為音樂的音調結構與人類的情感形式——增強與減弱,流動與休止,衝突與解決,以及加速、抑制、極度興奮、平緩和微妙的激發等等形式一有驚人的一致:「這種一致恐怕不是單純的喜悅與悲哀,而是與二者或其中一者在深刻程度上,在生命感受到的一切事物的強度、簡潔和永恆流動中的一致。……音樂是情感生活的音調摹寫。
正因為如此,格羅塞在探討原始音樂的起源時,十分肯定音樂本身固有的獨立性:「音樂愈發展其特有的音樂原素,調和,它的性質就愈是音樂的,它的效用也愈成為專門音樂的。音樂的最高超最純粹的形式——比如貝多芬的樂器—是離實際生活挺遠的;它沒有實際或倫理的意義,也沒有別的什麼社會意義,只有一個既不能增也不能減的審美的、音樂的意義。所以音樂,以其性質和魅力,在諸藝術間立於無可倫比的地位,成為一種獨自的藝術。一切別的藝術都不得不為別的生活的目的賣力;音樂全然只為藝術的目的。就這個意義說,音樂可以說是純粹的藝術。特別是在音樂和詩歌中間雖則它們有著密切的外部關係,卻存在著深刻的內在對立。詩歌主宰著整個現象世界;反之,音樂自家可以說:『我的國度不在這個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