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嚮往週遊世界、歷經山河,但是每一位行者對「旅行」都有著不同的見解。
在一次斜槓青年分享會上,認識了Vincent,他受邀作為分享嘉賓,妙語橫飛地講解了他用時7年深度行走30個國家的所聞所感,讓我想到了餘秋雨的《文化苦旅》中對旅行的另一種認知:旅行不是費時精修的美照,不是換不完的華麗衣裳,也不是盲目的跟風,它應該是有信仰的,有態度的一種生活方式。
和Vincent相約在一個周中的下午,他拎著一袋饅頭提議去蓮花山餵魚。我們選了一個人少的地方,他一邊朝著水池裡的魚兒投食一邊跟我聊天,「你說這些魚有沒有一口都沒吃到的?」他問我。我肯定地點點頭,「當然有」。「他們就像人一樣,個大的就像是資本家、握權者,資源一出來就被他們搶走了,而大多數個小的就像是我們每一個普通人只能吃剩下的,甚至沒得吃,那些彩色花紋的魚就像是握權者的後代,一出生就擁有了最好的資源」,Vincent說著撕了一小撮饅頭使勁朝沒有什麼魚的方向丟去,「如果突然出現了變動,新出了一個藍海市場,誰先發現誰就能獲得機會」。
我驚訝於他的觀察和聯想能力,但是隨著對他旅行故事的了解,我漸漸明白,一個人看到的世界的大小影響著他對事物的見解。
Vincent出生在北方的一個軍人家庭,從小跟隨者父母東遷西徙,習慣了居無定所的生活。他喜歡研究詩詞、歷史、文學,在旅行的過程中時常會將眼前的景象與腦海中的鉛字聯繫在一起。他說,「有一種印證的感覺,也就是我們常說的『知行合一』」。大學期間Vincent去了一趟青島,晚上攛掇著周邊的朋友一起爬泰山看日出,太陽出來的那一剎那,腦海中就浮現了「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的詩句,杜甫眼前看到的畫面一幀一幀像放電影一樣在腦海中划過。「這就是旅行的魅力,它讓我更深刻地理解了作者當時的感受」。
「雖然我們生活在深圳,大家都好像很有錢,動不動就月薪過萬,但是這些人只是中國很少的一部分而已,大多數人還是像小魚一樣食不果腹」。在旅途中Vincent對於貧窮的感悟深刻而直接。2015年他去了尼泊爾,時值尼泊爾因為頒布新憲法一事遭到鄰國印度制裁,印度停止向尼泊爾輸送石油,關閉幾乎所有貿易口岸,這導致尼泊爾的計程車、大巴車停擺。Vincent從一個小鎮想前往釋迦牟尼佛出生地——藍毗尼園,一個在印度和尼泊爾邊境的地方。沒有大巴,他只好詢問路邊的人力車夫,問了一圈最後只有一名瘦弱的中年男人願意拉他前往。由於聽聞尼泊爾小販兒比較市儈,所以在車夫說出需要500盧比(折合人民幣約50塊)的時候,Vincent立馬警覺起來,用手勢講價講到了350盧比。30多度的高溫,Vincent坐在人力車後座,燥熱的天氣令人極度難受,車夫黝黑的脖子汗珠像一條條蜿蜒的河流。大概2個小時後,他們到了目的地,幾個用泥磚堆砌而成的「房子」撞進了Vincent眼帘。「所謂的床就是用一塊板子搭的,沒有床褥,沒有墊子,小孩兒光著腳,穿著破破的褲子在『房子』裡玩耍。這應該就是真實的『家徒四壁』的樣子吧」。車夫離開的時候很渴,喘著粗氣跑到街對面,用力地壓著洋井喝水,他可能是一家的頂梁柱。
有人說旅行除了花錢還能幹嘛?花一萬塊錢可以買到最新款的蘋果手機從而收穫別人的羨慕,也可以學學電腦技能從而對工作有幫助升職加薪,而旅行呢?
沒去俄羅斯前,關於俄羅斯人彪悍,不友好的傳聞影響著Vincent對俄羅斯人的看法。有一次坐火車去俄羅斯,一車廂全都是」毛子「(東北人對俄羅斯人的戲稱),就他一個亞洲人,大家像盯著外星人一樣看著他,有的人還笑著跟他打招呼,這讓Vincent緊張的心一下子放鬆下來,他拿出隨身攜帶的口琴很自然地吹起了俄羅斯名曲《喀秋莎》,沒想到一車人全部跟著一起大合唱,大家互相微笑著,用手打著節拍。」有時候我們對一些人或事存在著認知上的誤解,而旅行能讓我們能找到真實「。
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在旅途中讓自己「獲益匪淺」,一個人對旅行的解讀取決於他的內心。
Vincent的一個朋友喜歡加繆,喜歡文學,去法國的時候就去了加繆的墓。他的墓穴不在文化之都的巴黎,也不在因車禍去世的大裡昂市,而是在他晚年居住的、瀕臨地中海的天藍海岸省盧馬林農場墓地。樸素的薩特有紅顏知己西蒙.波娃同穴而眠,有大詩人波德萊爾為鄰,而加繆的鄰居卻不過是種地的雅克、看果園的約翰這樣的普通人;薩特有雪白的墓基和墓碑,而加繆的墓碑卻是一塊寒酸到連打磨都沒做的普通褐色石板;薩特的墓前永遠不缺少鮮花,而加繆的墓碑卻只能同紅土與松枝為伴。要說與眾不同之處,那也還是有的,就是加繆的墓碑甚至比周圍那些普通鄰居的還要簡陋:那些墓碑好歹還有個十字架,或至少還是打磨過的。
一個普通遊客去法國大多會去巴黎,去艾菲爾鐵塔拍個照,發個朋友圈證明自己來過,如果有點文學細胞可能會去號稱世界四大博物館之首的羅浮宮,如果再浪漫點可能會去普羅旺斯看看薰衣草,如果再有點錢可能會去波爾多看看世界葡萄酒中心,品嘗一下各大酒莊的紅酒,但是一個人是有多大的愛好會去一個作家寒酸的墓碑那裡緬懷?
事物的差異化讓旅行變得更加有趣,促使人們去思考造成這種差異化的原因。有了這種思考,對事物的認識才會更加深刻。
現在的深圳,擁有亞洲最大、世界最快的地下火車站,是世界首個公交全電動化的城市,是世界首批無人駕駛公交車試運營的城市之一,擁有世界最大的會展中心,高樓鱗次櫛比、地鐵四通八達,這樣的基礎建設放在全世界都是名列前茅。很多發達的西歐國家地鐵、建築都很破,像上個世紀90年代一樣,沒有手機支付,沒有快遞(一般7天左右),那些落後的東歐國家,很年輕人連工作都沒有,但是為什麼它們是發達國家,而中國只是發展中國家呢?它們發達在哪裡?
「歐洲國家的發達不是體現在建了多少高樓大廈,新修了多少地鐵這樣的物質文明上,更多的是體現在精神文明上,比如說春節去俄羅斯我可能會去看一場歌劇,但是如果我去湖北、江西好像只有炸金花才有人陪我一起」。
每個國家都有每個國家的文化,書本上不會告訴你這些文化會對一個國家帶來什麼影響,需要你自己去觀察、去體會、去思考。
「在美國,一個開貨車的司機對著歐巴馬可以不卑不亢侃侃而談地說,『哥們你雖然是黑的,但我挺看好你哈,給我好好幹』。這種對公權力毫無畏懼的態度來源就是歐美國家深入人心的尊重個體思想。既然我受到了應有的尊重,我又沒做壞事,我為什麼要在總統面前低頭?為什麼我不能笑嘻嘻地拍他肩膀跟他合照?」
僅僅在對待每一個個體的文化差異上會給這個國家的民眾帶來什麼影響?
我回國期間和朋友聊起這個東西,大部分人卻跟我說「尊重這東西並沒有什麼卵用,搞這些有的沒得還不如多掙錢發展經濟」。
而在國外,一個社會底層的民眾都能理直氣壯地說出,「我掙錢沒你多,長得沒你好看,學歷沒你高,我還有一大堆比不上你的地方,但我就是我,我有權利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你無權評判我。」這是一個社會對個人最大的肯定。
所以ZF才敢公然與民爭利,所以老人摔倒了才沒人敢扶,所以富二代駕車撞人才敢逃逸現場。這些道德問題在我眼中看來其實都是ZF缺乏對個人的尊重或者個人缺乏對其他人的尊重。因為在中國,ZF覺得執政權威比民心重要,富二代覺得身價上億的他比一個月掙3000的你重要。當一個人覺得自己比別人重要的時候,就沒有了尊重。
「要說旅行給我帶來了什麼,我想除了對未知的掌控,更多的是對文化的理解,在文化信仰趨於消逝的當下,我們應該要更加重視這些文化,試著站在它們誕生的地方感受它們的心跳與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