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路 美夢似路長 路裡風霜 風霜撲面幹
紅塵裡 美夢有幾多方向 找痴痴夢幻中心愛 路隨人茫茫
人生是 美夢與熱望 夢裡依稀 依稀有淚光
何從何去 去覓我心中方向 風仿佛在夢中輕嘆 路和人茫茫
人間路 快樂少年郎 路裡崎嶇 崎嶇不見陽光
泥塵裡 快樂有幾多方向 一絲絲夢幻般風雨 路隨人茫茫
這是大陸歌迷最熟悉的張國榮歌曲《倩女幽魂》。
2000年他第一次創歌手紀錄的在上海8萬人體育場連開兩場演唱會時，每次都有全場歌迷齊聲合唱這首歌，它是哥哥所有歌曲中最膾炙人口的經典，在整個華人世界都廣為流傳。
這也是電影《倩女幽魂》開篇就響起的同名主題歌。但據說張國榮對這首歌並不太喜歡，當初拿到歌譜後隨便哼唱了幾次便興趣索然了，可是經典往往就是在這麼不經意間產生了。
2017年是這部開創香港又一類型片——鬼怪片風潮的電影上映整整30年。
當年徐克力排眾議從邵氏取得了60年代出品的電影《倩女幽魂》的改編權。當年那部是大導演李翰祥的代表作，曾經是第一部進軍坎城的華語電影。
徐克並不是像蔡嶽勳翻拍《深夜食堂》那樣照搬原版，徐克版的《倩女幽魂》和李翰祥版相比是其增添和放大，而距離蒲松齡原著的《聊齋志異》中《聶小倩》的故事則更遠。
《倩女幽魂》對於徐克的影響之深，儘管先後拍了兩部續集，他還是於十年後的1997年，又製作了一部動畫片《小倩》，把在三部《倩女幽魂》中沒完全實現的天馬行空的鬼馬創意都施展開來，算是徹底了了他的小倩夢。
而作為全系列的開篇之作，《倩女幽魂1：妖魔道》早已成了華語電影經典中的經典，三部電影中的音樂歷經二十多年的傳唱，也都成為了華語音樂不可複製的傳奇。
1989年，張國榮的告別樂壇演唱會上，彼時臺下的觀眾跟著他一起合「啦啦啦」，將一首惆悵如少年心事的歌合成了歡快無比的大合唱。
《倩女幽魂》是混跡俗世洪流的人生感悟。徐克構建的雖然是一幅亂世圖景，一種悲觀情調，但黃霑的歌卻表現出一種雖迷茫卻始終沒有放棄追求的樂觀精神。
02
傳奇當然不僅僅是一首《倩女幽魂》，三部電影貢獻了多首風格各異的經典之作，其中名氣最大的還要說這首歌。它不僅出現在第一集《妖魔道》的開篇及片尾曲，在第二集《人間道》的粵語版片尾也再次響起，可見徐老怪對此歌的鐘愛。
這首「一段體」曲式結構的中國風經典範例，悠遠綿長，足見黃霑深厚的中國傳統音樂功底。
同一般流行曲最常見的所謂AABA曲式（即有主歌有副歌）相比，「一段體」就單調得多，歌曲翻來覆去地唱的其實都是一個段落，要想讓這樣的曲式打動聽者，需要曲作者要有更精湛的創作能力，能在短短幾句裡做到對比更強烈，高潮更突出，正所謂「大樂必易」。
黃霑創作流行音樂的第一宗旨，是要「親民」，黃霑曾在專欄中談及流行音樂時說，流行音樂其實就是現代民歌。民歌，哪有深奧的？
而當初黃霑聽說徐克開拍《倩女幽魂》時就嚷著要給寫主題歌，但徐克說導演程小東已經安排了別人，後來那人寫的歌不和老怪的口味，這才有了黃霑的《人間路》（此歌原名）的傳世。
1987年，加盟新東家新藝寶唱片的張國榮發行了一張名為《Summer Romance』87》的唱片，這張專輯最終獲得了當年全港銷量冠軍大獎，張國榮終於在譚張爭霸的拉鋸戰中摧枯拉朽般地贏了一局。
創業僅兩年的寶麗金旗下獨立廠牌新藝寶，迎來張國榮加盟後，從而改變了一直靠許冠傑獨力苦撐的局面。張國榮從港產品牌華星唱片一舉躍入國際名牌的行列，新專輯也全部拿到製作水平更高的日本運作，以更符合國際潮流的風格突破以往港樂的本地化格式並做到極致。
在這張俯拾即是經典金曲的專輯中唯一一首融進更為現代風格的中國風歌曲，就是《倩女幽魂》。
這張專輯也是大陸引進的第一張張國榮專輯，引進版的名字改為了《浪漫》。當年賣磁帶的鋪子門口都張貼著大幅的張國榮海報。祖國大陸的青年們有些訝異地看著這個倪匡說眉目如畫的男子，很快就被磁帶中的勁歌擊潰，那裡面就有我，我當時的想法就是，香港太發達了太遙遠了太夢幻了。
03
《倩女幽魂》電影在第二年香港電影金像獎中大放異彩，獲得多達12項提名，包括最佳電影音樂及電影歌曲等，黃霑和戴樂民榮獲最佳電影音樂獎，可大熱的《倩女幽魂》並沒有獲得電影歌曲獎，得獎的是片中的另一首歌曲《黎明不要來》。
這同樣是黃霑一手包辦詞曲創作的歌曲，曲風纏綿悱惻葉倩文唱得大氣又細膩。
歌曲是由另一個當時風頭正勁的女歌手葉倩文演唱。歌曲收錄在標誌著葉倩文由二線衝上一線的專輯《祝福》中，專輯中大多是翻唱歌曲，包括主打歌《祝福》的國語版就是姜育恆的《驛動的心》。
而專輯中原創的三首歌曲中黃霑的作品佔了兩首，其中一首就是整張專輯的第二主打歌《黎明不要來》。歌曲在電影中先後兩次出現，情境大相逕庭。第一次出現的時候，兩人正是情到濃時，滿懷深情又滿心矛盾，害怕黎明到來，依依不捨片片旖旎春光。
其實此歌原本並不是專為此片而作，是另一部黃霑編劇的電影《先生貴姓》裡寫好了卻沒用上的歌。由於《倩女幽魂》趕後期的時候臨時決定在小倩和寧採臣親熱時加首歌，而黃霑覺得這舊作的曲風和電影情節比較熨帖，結果真的是完全襯託了人鬼殊途時的悽美境界。
此歌的音調是西式小調，尤其是副歌部分更有爵士的意味，完全的西式內裡，中式包裝，中西合璧。
04
這首《黎明不要來》亦深得徐克之心，在續集《人間道》的粵語版中再次使用此歌。
而在國語版中當時的音樂則改成了黃霑的另一首抒情情歌《抓一個溫馨晚上》，此歌粵語版名為《抓一個溫馨夜晚》，但在片中出現過的時候僅僅是純音樂的形式，據說當年放映的時候，它曾是粵語版的片尾曲。可惜在發行DVD的時候，粵語版的片尾曲則變成了《倩女幽魂》。
這首僅僅在國語版電影出現的帶有藍調風格的西洋小調，是由當年的港姐季軍曾慶瑜演唱，對於這個在香港樂壇始終不溫不火的歌手，大陸觀眾對其最熟悉的形象則來自83版《射鵰》中那個哀怨的瑛姑。
聽了《倩女幽魂》《黎明不要來》以及《抓一個溫馨晚上》，觀眾絕不會想到片中另有一首完全風格迥異的rap式歌曲《道》也出自黃霑之手。
《道》是片中燕赤霞醉酒舞劍所唱，狂放不羈。據說是法國回香港的飛機上，黃霑與徐克喝酒興之所至，揮筆寫就了此歌。
此歌初聽好像旋律不強，歌詞又髒，可是反覆聽來正是燕赤霞不滿世俗對人生的感慨，他亦正亦邪灑脫不羈的俠士形象。此歌先後想找林子祥和樊少皇他爸樊梅生唱，結果兩人都沒有檔期，沒辦法下惟有自己唱。沒想到黃霑的老煙嗓吼來竟然和燕赤霞的粗放漢子形象天人合一。
還有張學友《人間道》《道道道》，同樣的黃霑作品，在黃霑的所有創作歌曲中並不顯眼，但在電影中出現，依然是不可多得的佳作。前者是《人間道》的主題歌，也是黃霑一段體的創作模式，後者則是第三集《道道道》的主題歌，和那些跟風之作比起來，此片的製作依然在水準之上，但對於徐克來說，電影至此已現平庸之勢。
下一個高度在等著他，不甘寂寞的徐老怪於是在《倩女幽魂》三部曲後又先後製作了《笑傲江湖》三部曲和《黃飛鴻》系列，都成為引領港片風向的經典之作，也都有黃霑的經典音樂陪伴左右。
三十年來，《倩女幽魂》先後被翻拍成電視劇和新版電影，可惜與87版相比不僅影片質量無從談起，音樂更是望塵莫及，陳曉東飾演的寧採臣版電視劇甚至直接用上了黃霑的《倩女幽魂》，可是單說一個氣質，就和張國榮遠遠不在一個級別上，更遑論演唱水平，遂讓觀者更懷念三十年前的那一段故事和音樂。
人生路，美夢似路長。
張國榮、黃霑、午馬皆已入土，王祖賢遠走海外美人遲暮，傳奇都已凝固。
黃霑濃得化不開的中國風，張國榮的眼波流轉，王祖賢的嫵媚妖嬈，都伴隨《倩女幽魂》成為絕唱。
是感嘆，也是懷念。
30年經典，路隨人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