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2月5日,那不勒斯市政府通過提案,將主場聖保羅球場正式更名為迭戈-阿曼多-馬拉度納球場。
市議會在發布的聲明中提到:"馬拉度納為這座城市歷史性地帶來了兩座聯賽冠軍以及其他一系列的榮譽,他得到了整座城市人民永恆與無條件的愛。馬拉度納一直與弱者和平民站在一起,為這座球場內的那不勒斯人所遭受的歧視與偏見作鬥爭,他是這座城市的全民偶像。"
用一個俗世中逝去的人來代替基督教中的傳說人物,這也許是對馬拉度納在那不勒斯七個賽季的最好回答。
在馬拉度納一生的足球生涯裡,除了上天賦予與生俱來的藍白色無法選擇之外,迭戈自己選擇了後天屬於他的藍白色,那就是那不勒斯。
打開義大利的足球版圖,那不勒斯像一顆孤星矗立在亞平寧南部,顯得倔強且不屑一顧。
他面對中部的羅馬,拉齊奧,北方的米蘭雙雄,尤文圖斯,甚至還有佛羅倫斯,帕爾馬。如果你問義大利這些球隊如果都要選一個共同的死敵,非那不勒斯莫屬。
馬拉度納和那不勒斯,簡直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沒有任何一個義大利球隊比那不勒斯更適合馬拉度納。離經叛道但又激情四溢,自由散漫但又天賦過人,那不勒斯的美好和馬拉度納的足球一樣,看過一眼,夕死足矣。這些都是這個城市和這個人共同的標籤。
英雄主義的美夢就是馬拉度納給予那不勒斯這個城市最好的禮物。一己之力,三年時間,從保級弱旅到第八,前三,冠軍。你說這世上有沒有一位大英雄駕著七彩祥雲會來拯救那不勒斯?馬拉度納告訴你,就是他。而後,義大利杯,聯盟杯,到再奪聯賽冠軍,馬拉度納完成了在這種城市的加冕典禮。
是他,讓這座義大利南部的孤星令北方豪強發出無可奈何的嘆息。他的每一次突破,過人,射門,都是那不勒斯的子彈,射向他們鄙視的強權,豪門。
那不勒斯大街小巷裡隨處可見他的塗鴉是這座城市對他最好的致敬。我們每個人都在平凡的生活裡嚮往著蓋世英雄的出現,而馬拉度納實現了那不勒斯人民對英雄的所有幻想。
馬拉度納曾經在他的自傳裡這樣說到那不勒斯和阿根廷國家隊:
在那不勒斯的那段時光裡,我非常快樂,但是在國家隊,快樂就變得很難。
如果讓我選是代表那不勒斯踢球,還是代表國家隊踢球,我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後者。因為那是需要我挺身而出的時刻,是需要我奔赴戰場的時刻。
為國效力的戰士永遠都需要屬於自己心靈的港灣,那不勒斯給了暴風中的馬拉度納最溫暖的呵護。用一生的時光出走,用盡最後的力氣回歸,一個人是讓那些艱難時光怎麼雕刻進了自己的靈魂,才能得到一座城市如此的恩寵。
當我聽到馬拉度納噩耗的時候,我覺得一切都那麼的不真實,這個神一樣的男人怎麼會倒下?他無數次被挑戰,無數次歸來,每一次我們都覺得這個男人會倒下的時候,他都會像在球場上被侵犯一樣,全然不顧傷痛,爬起來繼續戰鬥。你以為他會永遠屹立,就像海明威口中那個只能被毀滅但永遠不會被打敗的戰士。但這次真的就像賀煒說的一樣,"我當時也以為馬拉度納還會回來,但生活就是這樣,一件看似不經意的小事,往往就成了命運的轉折,一次看似普通的再見,就是永別。緣分就在那一個瞬間,戛然而止。"
1994年世界盃阿根廷2-1逆轉取勝奈及利亞之後,終場哨響起的時候,馬拉度納被醫療小組帶去進行藥物檢測。這並非是一個常見的場景,即便是在世界盃賽場上,也很少有看到一名球員在比賽剛結束就被醫療小組帶去進行藥物檢測。
我依稀還記得,馬拉度納在離開球場的時候仍舊面帶微笑,向球迷揮手告別。四天之後,布拉特宣布:"馬拉度納藥物檢測結果呈陽性。阿根廷國家隊的球員馬拉度納在阿根廷對陣奈及利亞的比賽中,違反了反興奮劑控制規定的條款。"遭到禁賽15個月懲罰的馬拉度納就這樣永遠離開了阿根廷國家隊和世界盃。
這是在我的足球世界裡,第一次聽到馬拉度納的離開,但那一次他只是離開了世界盃和阿根廷國家隊。這一次他永遠離開了足球和我們。
當時那場比賽的解說員奇裡夫-泰迪斯利的幾句話,或許最能夠精準概括馬拉度納,以及讓我們可以永遠記住馬拉度納:"又是馬拉度納。哦,他們無法將球從馬拉度納那裡斷下。他能夠取得進球嗎?他配得上一粒進球。這會是一粒點球嗎?不是嗎?看看這個。沒人能夠說他已經完了。"
這張頭頂足球的照片是馬拉度納在他的自傳裡提到自己最喜歡的一張照片,他自己家裡就貼著這張照片的海報。巴爾達諾曾對他說,每次馬拉度納拿球做小遊戲的時候,就好像在和球做愛。這種感覺確實存在。當我在世界盃上比賽的時候,我就感覺自己還是一名少年。
是的他就是一個孩子,一個憑藉足球,永遠不會長大的孩子。他不會用世俗的成功來說教每一位信徒,相反,他用孩子般的童心來對抗這整個世界,表達自己的存在。我們總是希望不忘初心,馬拉度納用一生來告訴你什麼叫初心,那就是用和足球一生纏綿的情感渲染出波瀾壯闊的一段歲月。
在《髒臉天使》一書中,博羅科多對阿根廷足球的斷言多少有很多不盡可靠之處,但他的一個預言如此的神奇,他用一個描述精準的抓住了阿根廷足球的精髓,一個正處於人生過渡期的pibe形象頃刻間鮮明起來:這個調皮蛋狡詐精明又魅力十足,即將憑藉這兩種武器攀上人生巔峰。同時,足球也被確立為一種可以讓童年永駐的運動,是對頑童氣質的固化,踢球者因此被免除了(成人的)責任-甚至可以說是受到鼓勵,永遠不要長大成人。
當時距阿根廷最偉大(也是最阿根廷)的球員登場亮相差不多還有半個世紀之久,博羅科多已經細緻入微地畫出了他的肖像,他就是迭戈馬拉度納。(1960年10月30日-2020年11月25日)
不過,最後就像足球周刊的王勤伯所說的一樣,馬拉度納的存在沒有人可以用文字去完全囊括和解釋,寥寥文字在馬拉度納的一生面前都顯得過於蒼白無力,與我而言,文字只是懷念最好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