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絲絲
我家門前有一片蘆葦,我一直很喜歡。即便現在是冬季,蘆葦稈都已枯黃了,但遠望著葦稈上那純潔的蘆花隨風搖曳,倩影婆娑,宛如亭亭玉立的少女舞動著嫋娜的身姿,感覺有種別樣的美。
對於這片蘆葦,我更喜歡叫它蘆葦蕩。這主要是因為我愛聽《鴻雁》這首歌。記得第一次聽《鴻雁》,是幾年前在央視的一檔綜藝節目上,演唱者是來自內蒙的叫呼斯楞的歌手。當時一聽到這位草原漢子,用他獨特的嗓音唱著「鴻雁,天空上,對對排成行,江水長,秋草黃……」一下子就被他那滄桑的嗓音和優美的旋律驚豔到了,以致後來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被這首歌給迷住了,為此還特地下載到車載音樂裡,反反覆覆地聽。每次聽到「鴻雁向南方,飛過蘆葦蕩,天蒼蒼,雁何往,心中是北方家鄉……」腦海中會立刻浮現出一幅「雁字繪蒼穹,葦影動春風」的美麗畫卷。我仿佛真的看到幾十隻南去越冬的大雁正飛過我的頭頂,飛向遠方。它們在飛過那一片蒼茫的蘆葦蕩時,突然回頭看看北方家鄉,那般依依不捨的模樣。
我不知道門前的這片蘆葦,可不可以叫作蘆葦蕩。為此我打開手機,百度了一下「蘆葦蕩」一詞。小度的解釋是:就像海灣一樣,是湖裡的一個U型彎道,一般風浪不大,容易長蘆葦。「蕩」是淺水湖的意思,還有擺動、搖動的意思。經這樣一說,我家門前的蘆葦似乎也是可以算作是蘆葦蕩了。雖然這蘆葦蕩不處在海灣或淺水湖,但它們是生長在一片荒蕪的泥水田裡,而且還與幾口不大不小的水塘毗連在一起,圍繞著它的是好幾道靜靜流淌的溝渠。只要有風起,蘆葦稈便會隨風搖擺,來回飄蕩,發出陣陣沙沙聲,偶爾還會聽到各種不同的水鳥的鳴叫聲。
雖然這裡的蘆葦蕩確乎是沒有大雁來過的,但每年春耕時節,我會經常聽到有布穀鳥在那兒不停地叫著:「我哥,我哥,割麥插禾;我哥,我哥,快快幹活……」。村民們似乎也多是在聽到這種叫聲後,開始了他們新的一年的忙碌。而一到夏季,村子裡經常會有人在蘆葦蕩的泥水裡撈龍蝦,捉鱔魚,或坐在蘆葦蕩邊的水塘旁釣魚。這種慢生活,雖不及桃源夢美,但卻也閒散自任。
我先生就喜歡在這蘆葦蕩釣魚。每當休息放假時,他便會放下工作中的各種瑣務,暫時遠離城市的喧囂,一個人坐在蘆葦叢中,手拿魚竿,眼盯浮漂,靜靜地吹著蘆葦蕩裡漂過來的清風,獨自一釣就是半天。雖然也沒見他釣到什麼魚,可他還是樂此不疲。有時我會笑著對他說:「古時有人獨釣寒江雪,你這大概是獨釣兒時的回憶吧?」先生不止一次給我講起他兒時和小夥伴們在門前池塘遊泳、撈蝦、釣魚的趣事。
「青黛一抹,葦風盈盈」。閒暇時,我喜歡泡上一杯清茶,或衝一杯香濃的咖啡,靜靜地站在樓上的窗前,或緩緩來到蘆葦蕩近旁,盡情欣賞這蘆葦蕩四季不同的美景。春天,嫩綠的蘆筍爭先恐後地從枯枝敗葉中鑽出來,像一群活潑靈動的少女;夏天,一大片茂密的蘆葦,像綠色的海洋,清風拂過,綠波蕩漾,讓人產生無限遐思;秋天,天高雲淡,簇擁搖曳的蘆穗,像一支支飽蘸詩情的妙筆,描繪著一幅美輪美奐的田園畫;冬天,純潔的蘆花輕歌曼舞,蘆花飛揚像是天女散花……有時看到那漫天飛舞的蘆花,我突然猜想,我們散花洲這個地名,是否就是因為過去這裡蘆葦比較多而得名的呢?
蘆葦的生命力極強。我發現在我們這兒,只要是荒蕪的溼地,都會生長蘆葦。它們不需要施肥,不需要管理,只要給它們一塊溼潤的土地就夠了,它們就會快樂地瘋長。每年隨著四季的更迭,它們從綠變黃,花開花謝,以其樸素自然的美,裝點著這一方土地。
現在隨著老家的不斷發展,特別是跨江合作開發區成立後,這裡的變化也是日新月異。工廠一家接一家地進駐,村子周圍開始建起了多個高檔小區,高樓林立,鱗次櫛比,感覺村莊城鎮化的腳步在不斷加快。這不,前不久聽說有人想要在我家門前的蘆葦蕩裡填土蓋房子。
「江湖搖落後,幾處葉沉波」。我不敢想像,哪天當我推開窗戶真的再也看不到門前那片美麗的蘆葦蕩,只見一棟棟沒有生氣的鋼筋水泥樓會是怎樣的情形。那還會有「蒹葭蒼蒼,白露為霜」的優美意境嗎?還會有「枳花明驛牆,鳧雁滿回塘」的濃濃鄉情嗎?望一眼眼前枯黃的蘆葦,我的耳際再次迴蕩起呼斯楞的歌聲:
鴻雁向南方
飛過蘆葦蕩
天蒼茫
雁何往
心中是北方家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