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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戀，總是青澀朦朧。
三池崇史，擅長血漿暴力。
初戀×三池崇史？
不亞於香蕉和棗在一起吃的鬼畜口感。
《初戀》
First Love
2020.2.28
這部電影去年5月入圍了坎城電影節的導演雙周單元。
當時媒體給出的評價很高，爛番茄的新鮮度高達97%。
看見海報的一瞬間，我以為這位日本邪典電影大師轉型了。
但是看到電影的第2分41秒的時候，就知道自己被騙了。
畢竟，無血漿不三池。
>>>>這特麼是初戀？
像眾多Yakuza（黑幫、極道）電影一樣，《初戀》的故事設定在新宿。
錯綜複雜的故事線，人與人之間的角逐，都被導演塞進了一個普通的晚上。
名叫利奧的拳擊少年，剛剛被診斷出腦癌，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
他在大街上走著，思考活著的意義。
還沒想明白，就被一個奔跑的少女撞上了。
他一拳解決掉追著少女的中年男人，本以為危機解除，少女卻拉著利奧繼續逃命。
少女名叫莫妮卡，身世極其悲慘。
因為她的父親欠下巨額債款，就將她賣給黑幫毒販用以抵債。
她每天賣身還債，還染上了毒癮。
每次毒癮犯的時候，就會出現幻覺——自己的父親近乎赤身裸體地在追她。
莫妮卡幻想中的父親
不過，只是幻覺還好，但其實暗中還有更大的危險在靠近他們兩個。
被利奧一拳打到在地的中年男人其實是個警察。
這個警察與一個黑幫混混加賴勾結在一起，準備黑吃黑搶走一批毒品。
加賴計劃將偷出來的毒品交給警察，警察再私下將這些毒品賣掉。
黑幫混混加賴
看似天衣無縫的計劃，實施起來卻漏洞百出。
笨蛋加賴失手殺了毒販安秀，被安秀的女朋友到處追殺。
安秀的女朋友
加賴只好散播謠言，說毒品被莫妮卡拿走了。
因此，加賴的老大就帶領整個黑幫去抓莫妮卡。
而另一邊，與黑幫老大有血海深仇的中國黑幫也伺機而動。
一場意外相遇，兩個年輕人被迫地捲入欲望的漩渦。
誰是螳螂，誰是黃雀還未揭曉。
不過肉眼可見的，血漿已經鋪滿了新宿街道。
>>>>三池崇史還是那個三池崇史
上世界90年代，大眾已經疲於小津安二郎式含蓄、內斂的電影作品。
日本的電影市場大多被外來電影侵佔，日本本土電影急需人來救場。
三池崇史來了。
他憑藉著血腥暴力的《殺手阿一》出圈，後期《壽喜燒西部片》、《熱血高校》系列讓他的cult（是指某種在小圈子內被支持者喜愛及推崇的電影）風格更加深入人心。
《殺手阿一》、《壽喜燒西部片》、《熱血高校2》
從影30多年，拍了上百部片子。
三池崇史被稱為「罪惡教父」。
不過，最近幾年三池崇史卻四處碰壁。
先是漫改電影遭遇滑鐵盧，再是《拉普拉斯的魔女》的口碑失敗。
大家都說，三池老了。
可是這部《初戀》讓人知道，三池崇史還是那個三池崇史。
>>>生命不息，惡搞不止
據說《初戀》在坎城首映的時候，三池老頭對觀眾說：
「可能要讓大家失望了，這部電影沒有血腥暴力、沒有砍掉任何人的頭，就是一個純愛故事。」
然而，電影開場不到3分鐘，一顆頭從小巷裡滾出來......
快60歲的人了，依然學不會循規蹈矩，如此惡趣味。
他的電影跟他本人一樣，總有出其不意的笑點。
流行的電子音樂，面無表情地殺戮，花樣百出的慘死，讓血漿中包裹著一絲童趣和調皮，是這位導演的拿手好戲。
《初戀》裡也不意外。
隱秘小巷內，突然滾出一個頭，
殺手是誰？導演沒有詳細刻畫，只給了一個細節。
殺手將砍人的刀裝進了五顏六色的毛線套裡。
強烈對比之下，變態這個印象油然而生。
在黑幫追殺莫妮卡的時候，利奧帶著她坐上了地鐵逃生。
在幽暗的車廂內，莫妮卡又看見陰魂不散的父親在慢慢向她走來。
利奧不知道該怎麼讓莫妮卡的幻覺消失，就給她聽歌。
結果是一首旋律非常搞笑的歌。
而那個噁心的父親，突然跟著音樂跳起誇張的舞。
一瞬間，陰霾散去。
三池崇史電影中這些碎片化的黑色幽默，讓人忍不住會心一笑。
>>>無仁義的暴力
在日本還有另外一個以黑幫片出名的導演叫北野武。
如果說北野武的黑幫片裡的暴力處於美學範疇，那三池崇史的暴力就處於「審醜美學」。
北野武《花火》
前者用色彩、動作的美感，挑逗起觀眾嗜血的欲望。
後者，讓人真實感受到暴力的醜陋和血腥，人為了殺人而殺人，沒有感情。
《初戀》裡槍槍暴血，腦漿炸裂。
泛黃的牆上濺滿暗汙的血，再配上髒亂差的出租屋。
讓人生出，人死了也不過就是一灘血幾塊肉的喪感。
但，三池老頭在這部電影裡面已經有所克制。
在早期的電影《殺手阿一》裡，場面一度讓人嘔吐。
先天性情感缺陷的阿一，白天具有恐社會人格，但是一到晚上他就會變成一個殺人如麻的殺手。
穿著他自製鎧甲，四處「懲惡揚善」，手法極其殘忍，經常人的內臟漫天飛。
>>前方高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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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手阿一》也被觀眾們戲稱：
「集齊了日本十大酷刑。」
在三池崇史的電影中，暴力就是暴力，它不具美感，就是人性最深處的惡。
被欲望支配的人，最後都會在殘肢血漿裡沉溺。
>>>緊貼時代
雖然三池崇史特別喜歡惡搞，讓人覺得沒個正經。
但他的作品裡，有著非常明顯的對時代變幻的影射。
《初戀》裡，舊的黑幫精神被新黑幫精神替代。
新時代黑幫份子將黑幫看作一條生財之道，注重自我利益，錢超越一切。
而黑幫老大還守著最傳統的黑幫精神，注重尊嚴，講究底線，重視團體。
黑幫老大
小混混加賴代表了新黑幫的眾生相，老大代表了舊黑幫的殘喘。
在最後決戰中，不少黑幫成員都變成像加賴一樣的利益至上者，黑幫老大則孤立無援。
但時代更迭，新舊交替，攔不住。
三池崇史只能獻上一首哀歌。
同樣的，在導演其他的作品裡也有現實的描述。
《太陽之傷》裡講，二戰後傳統父系大家庭崩潰，被個人主義取代。
《壽喜燒西部片》裡，對一切企圖描摹東方的西方勢力進行了嘲諷。
為此，三池崇史還請來昆汀惡搞一番。
電影開始，最颯的日本女殺手像大和撫子一樣，拜倒在昆汀扮演的殺手的勇猛之下。
但在影片最後，這個女人力挽狂瀾，擺脫日本傳統女人的形象，顛覆了西方對東方人的刻板印象。
在三池崇史的電影中，一切都是壞的。
可他也總是在片尾給予人以希望。
在《初戀》最後的時候，利奧開車帶著黑幫老大衝出警察的重圍。
三池崇史用動畫的形式表現這一過程。
用最炸裂的形式展現了，即使「道義」不再，但在新一代的年輕人裡，依然有像利奧一樣的熱血青年。
在《壽喜燒西部片》中，三方勢力因為對金子的欲望霍亂了平民村子。
最後人都被自我欲望殺死，徒留一箱金子毫無用處。
但在三方勢力的一場惡戰之後，一場雪掩蓋了所有殺戮。
雪將血腥的村子淨化，未死的人開始了重新的生活。
>>>>三池崇史對黑幫文化的愛
不少衝著純愛故事來看《初戀》的人，大概率會覺得自己看了個寂寞。
但是對於熟悉三池崇史的人來說，這就是最三池崇史風格的初戀。
電影最後，兩個年輕人在黎明時分終於掙脫這個欲望漩渦。
一個找到了自己打拳的意義，另一個去戒毒所戒毒。
沒有明確的結局，卻比所有愛情結局都讓人眼前一亮。
它推翻了「愛情=撒糖」的設定。
三池崇史對愛情的理解是，它是照亮內心陰影的一束光。
沒有甜膩的開始也沒有虐戀的過程，愛情裡最好的體驗不就是因為對方找到人生方向嗎？
三池老頭一語中的，將最複雜難拍的情愫簡單地具象化。
《初戀》從另一種意義上來說，也是三池崇史對逝去的傳統的黑幫的緬懷。
即便是一首哀歌，三池崇史也給予了就舊派黑幫最浪漫的退場。
一心要復興黑幫舊榮耀的老大，不惜忤逆幫派大佬的命令要將背叛者殺掉。
在最後一場戰鬥中，他扔掉現代槍械用武士刀斬斷對手的身體。
黑幫老大迎著晨曦逃出包圍，無數警車在後追趕，在海濱大橋上演了一場瘋狂地追逐。
一個大全景的拍攝，畫面中橋面的延伸讓一切都通向未知的遠方。
這讓黑幫老大的逃亡喪失了窮途末路的恐懼感，反而成為了一場宏大的落幕。
在他以戲虐的語氣講出：「晨光不適合惡人。」之後，古典的Yakuza精神就同這輛車一起奔向大海，格外壯闊。
日本黑幫老大作為一個反派被賦予了某種孤膽英雄式的悲情色彩。
三池崇史無奈地講述了古典黑幫時代的消亡，但同時也極儘可能給予了黑道精神一場致敬。
他對古典黑幫道義，愛得深沉。
1991年進入電影行業到現在，31年，三池崇史拍了104部片子，十足的高產。
雖然近幾年他已經放緩了自己的腳步，卻依然生命不息，拍片不止。
期待三池崇史之後帶給觀眾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