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金秘書為何那樣》和《我的ID是江南美人》的相繼熱播,韓國電視劇正在迎來一波新的漫改熱潮。
這並非韓國漫畫首次霸屏。事實上,自1995年《極速情緣》起,韓國的漫改電視劇便在時代大潮中摸爬滾打,最終站穩了類型劇的腳跟。在這個過程中,韓國漫改產業鏈發展出了一套自洽的改編方法論,即緊密貼合國民觀影需求,為其量身打造富有時代感的內容產品:從架空的《浪漫滿屋》、《宮》,到職場大戲《未生》,再到瑪麗蘇《金秘書為何那樣》和關注整容話題的《我的ID是江南美人》,韓國漫改劇每一次都富有前瞻性地踩到了國民關注的熱點選題。
對於韓國觀眾而言,漫改電視劇卓越的想像力,也在現實與虛擬之間構築了一個可以沉浸的密閉空間,使得被捲入快節奏現代生活的國民們得以獲得片刻喘息。
【《浪漫滿屋》和《宮》:沒有三星們的日子】
都說文化是社會發展的反映,韓國漫改電視劇同樣如此。
1998年,亞洲金融危機爆發,並很快波及韓國。在這場危機中,韓國淪為東北亞受傷最重的國家,先後有9家銀行、3個財團倒閉。為了挽救經濟的頹勢,時任韓國總統的金大中提出,21世紀韓國的立國之本是高新技術和文化產業。
在政府的扶持之下,韓國文化產業迎來了爆發式增長。2000年,韓國的文化產業出口只有5億美元;到2004年,文化產業就已經成為僅次於汽車製造的第二大出口創匯產業;2010年,達到了32億美元;而在2013年,韓國的文化產業出口總額是50億美元。
因此,在21世紀初的韓國漫畫中,「霸道總裁」成為了不受少女漫歡迎的創作題材。因為財閥們大量倒閉了,即使沒有倒閉,也陷入了節衣縮食、暫緩擴張的境地。在這一階段,瑪麗蘇劇情創作大量轉入新興的文化產業和歷史架空之中,與大明星談戀愛的《浪漫滿屋》和與想像中的韓國皇室談戀愛成為了新的創作創作方向。
這套策略有多成功呢?
2004年,《浪漫滿屋》登陸韓國KBS電視臺,很快掀起了追劇熱潮,最高收視率一度達到47%,並在之後成功出口中日美13個國家,成為「韓流」的知名標籤。
2006年,改編自同名漫畫的《宮》大火。《宮》虛構了一個21世紀仍處於君主立憲制度下的韓國,並演繹了一段皇子與平民皇妃的愛情故事。12年後的今天,韓國濟州島旅行跟團遊推薦項目之一的泰迪熊博物館,便是電視劇《宮》的副產品。一部漫改電視劇撐起一條旅遊線路,也算是衍生品變現的典型案例了。
【《未生》:在三星工作的日子】
2008年後,得益於韓國大企業在半導體行業的投入開始貢獻回報,以及中國崛起帶來的市場紅利,財閥們相繼過上了好日子。財閥公子哥們再次上位,成為了廣大韓國女性觀眾競相追逐的「歐巴」。
這一階段,韓國電視劇從業者們果斷拿下了日本漫畫這塊他山之石,相繼拍攝了《花樣男子》、《城市獵人》等作品。尤其是《花樣男子》,再一次憑藉對於人性的洞察,獲得了超過25%平均收視率的市場回報。背後的KBS電視臺,也藉助韓版F4的大火,賺的盆滿缽滿。
然而,瑪麗蘇題材就如同糖果,好吃甜蜜,但吃多了總會膩。這個時候,就往往容易催生新類型爆款了。《未生》便是這樣一部作品。
如果說之前的漫改劇一直在嘗試造夢的話,那麼,2014年播出的《未生》,便是一部真實到觸動人心的職場劇。《未生》改編自同名網絡漫畫,講述了人生只有圍棋的主人公張克萊在職業入段失敗後,成為了綜合貿易商社的實習員工,為了成為正式職員而展開的孤軍奮鬥記。在以為沒什麼特別的事的公司裡每天都像在戰鬥一樣……幾乎要放棄的時候,與看到自己價值的良師益友一起為了真正的「事業」和成為人生的勝者開始奮力奔跑前行。
《未生》較為真實地呈現了韓國職場面貌,一經播出便獲得了上班族們的青睞。諸多韓國觀眾表示,自己下班後趕回家的第一件事便是觀看《未生》。
這種現象的背後,同樣有韓國經濟社會基礎做支撐。2014年,韓國半導體工業走上頂峰,以手機市場為例,2013年三星出貨量佔全球市場的35.5%;在中國市場,蘋果和三星也成為了高端品牌的代名詞。在此背景下,大企業利潤連創新高,人人都渴望進入大企業,都以大企業員工為榮,由此催生了專業職場劇的需求。
與中國不同,韓國人的一生,很難不跟三星、LG等大企業發生關係,財閥經濟下,個體往往缺乏創業改變世界的動能,反倒是鼓吹職場文化的產品更容易博得市場青睞。因此,在經濟繁榮期,人們通過觀看電視劇便能夠學習職場的道與術,何樂而不為呢?
【《金秘書為何那樣》:與三星總裁們談戀愛的日子】
經濟繁榮期的好日子並不長久。
2017年,總統樸槿惠被彈劾,隨後入獄;同年,世界第七大航運公司、韓國航運業龍頭韓進海運進入破產清算階段。國民們驚恐地發現,不論是政治和經濟,韓國並不安全。
站在2018年的關口,韓國糟糕的生育率和養老金制度所帶來的弊端同樣開始顯現:2017年,韓國的生育率跌到了1.05,比高齡少子化的日本的1.44還要低得多;在新生兒越來越少的當下,越來越多的老年人也開始陷入貧困。
根據資料顯示,韓國政府在1988年開始實行養老金制度,但養老金不是想領就能領。不僅需要持續繳納10年以上,還需要證明沒有子女照顧。政府默認,有子女的老人自古都是由家人照料。結果是,只有三分之一的老人能拿到養老金。目前韓國60歲以上老年人平均每月領取的養老金約為2000元人民幣,在韓國高昂的物價面前還不到最低生活標準的三分之一。
生不起孩子,無力贍養老人,發達的社會機制便容易催生造夢情節。漫改電視劇《金秘書為何那樣》講述了霸道總裁與貼身秘書之間發生的愛情故事。
與上一個階段相比,這個階段的瑪麗蘇情節更偏向融合現實場景,比如背景設定在了職場,二者的戀愛的關係是由職業關係開始的自然過渡;比如男女主之間的年齡與身份設定,摒棄了《花樣男子》式的富二代青春戀愛風格,而是立足於為觀眾營造一種肥皂泡式的美好。
事實上,現實生世界中財閥的子女大都有一個政商聯姻的結局,灰姑娘與王子的故事也大多不得善終。1999年8月,三星集團會長李健熙長女李富真下嫁當時只是三星普通員工的任佑宰,轟動韓國社會。然而,這樁富豪女與草根男的婚姻15年後觸礁。2014年10月,李富真以性格不合為由向法院提起離婚訴訟,一審勝訴後任佑宰提出上訴。
這並非什麼值得苛責的點。造夢,本就是自文化產業誕生以來的特性之一,根據觀眾喜歡生產文化產品,是現代文化產業機製得以運行的邏輯。對於韓國電視工業而言,追逐國民喜好的熱點,滿足當下文化需求是其永恆的使命。在這個過程中,發達的韓國漫畫工業提供了一個龐大的素材庫,源源不斷地供給著符合時代需求的作品。正是這種創造力和多樣性,構成了韓劇漫改20年江山代有才人出的根基。
目前看來,這種堪稱默契的配合還將一路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