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社會,我們扮演著形形色色的角色,而城市中就有那麼一些人,幹著我們所不了解的工作。他們或面臨著常人忌諱的生死之道,或遊走在高牆下的灰暗角落,或承受著如浪潮般的迷惑與不解……
編輯丨女主播
結束工作,黃光勇卸下疲憊的潛水衣,帶著腥味的江風掠過,帶走衣服上幾分冰冷的潮溼。他站在作業船上,抬起頭,就是車水馬龍的惠州大橋。
不同於橋面上的人車喧囂,橋拱之下是江水撞岸,是機器呻吟,交織出獨特的樂章。黃光勇將在這裡一直待到大橋的改造工程結束,屆時,他又將出發前往世界某個未知的角落。
在潛水工作結束後的閒暇,黃光勇偶爾會打開相冊。當他外出工作時,他會用手機隨手記錄下自己的工作場景,嶄新的大橋,清澈的海水……每一個畫面,都是他潛水生涯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01
「水鬼」的冒險世界
在許多影片中,潛水員常常在清澈、湛藍的海水中暢遊,盡情享受著美麗的海底世界;而現實生活中的潛水員,卻歷經深海裡作業不為人知的艱辛,穿著略為笨重的潛水服,在黑暗中摸索出前進的方向。
對於潛水員,潛水不僅僅是在海底看看大魚和珊瑚,而是一項高強度、高風險的作業。潛水員是從事水下救助打撈、海洋工程、港口和橋梁工程等水下作業的人員,主要工作有水下切割、水下檢修、水下安裝等工程服務。在水裡作業,需要常年面對不穩定的水況,這對潛水員的身體和心理素質都有著極高的要求。
黃光勇
黃光勇自小就喜歡下水。小時候,他常常與夥伴下河裡遊泳,但那時候的他沒有想過,以後自己會真成為一名「水鬼」。在部隊退役下來,國內的潛水員還比較稀缺,當時還在幹運輸的黃光勇感覺這個職業有趣,於是決定嘗試一下。不曾想,這潛水員,一幹就是十幾年。
工作中丨黃光勇供圖
水性好、膽子大,是每個潛水員的基本素質。第一次下水的時候,黃光勇感到刺激,也感到害怕。心情的複雜讓在水中的他「草木皆兵」,水下的任何動靜,都能把自己嚇一大跳。深水裡,光線無法滲入,他下水越深,環境便越是黑暗。在陸地上,有光才能工作;而潛水只能徒靠雙手在黑暗中摸索,在冰冷的水流中完成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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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內人一般稱潛水員叫「水鬼」。行業內有那麼一句黑話:上得來2萬,上不來200萬;上得來是人,上不了是鬼。簡單的兩句話,就概括了這個職業的高風險。
在大型工程動工之前,首先要做的就是基礎打樁。但打樁的鑽頭可能會脫落,這時,便需要「水鬼」下水,將造價昂貴的鑽頭打撈上來。水鬼身負氧氣和對講機,鑽入滿是泥漿的深井,在一片黑暗中打撈鑽頭。
遇到鑽井塌方的情況,「水鬼」在井下的境地便非常危險。若「水鬼」被泥漿埋沒,井上的人無法救援,只能出於人道主義,在「水鬼」仍存活時就要切斷「臍帶」(呼吸管),與家屬談判賠償事宜。
儘管「水鬼」的工作風險較大,但黃光勇骨子裡的冒險精神,讓他至今仍能夠坦言「我還是喜歡這個工作」。家人們也不是沒有反對,但他都挺了過去,在每一次驚險的任務後平安歸來。
02
水下的獨特風景
對於黃光勇而言,每一個下水工作的瞬間,都刻骨銘心。每一次水下的暗流湧動,都能給他帶來不一樣的體驗。
潛水員開始工作前,得先做一系列的準備工作。下水前,要認真仔細檢查潛水裝備是不是齊全、功能是不是正常;下水後,要及時反映水面下的情況,比如有無暗流、潮汐變化等。
冬天時,江水冰冷刺骨,潛水員還需穿上不會進水的乾式潛水服,避免因溫度過低而引起行動的遲鈍。
工作中丨黃光勇供圖
潛水員們都習慣喊呼吸管叫做「臍帶」。在水下,是呼吸管讓潛水員的生命得以維持;同時,若遇到水況變化,潛水員還能根據氣管判別方向,儘早上岸。
每個潛水員的工作生涯中,都一定會經歷過險況。那年,黃光勇在湖北宜昌,潛入水深40米的環境工作。因為一些意外因素,他的頭盔裡面開始進水,供氧不足,他只能馬上停止作業,一邊求救,一邊奮力往岸上遊。
當時水下情況複雜,水流開始湧進面罩,好幾次,窒息的感覺讓黃光勇在湍急的水流中產生放棄生命的念頭,幸好,最後氧氣供應恢復了正常,他安全上岸。
水下作業實拍丨黃光勇供圖
按照潛水員的經驗來看,一般來說,潛水員水下作業時間最長不超過6小時。根據水的深度及作業情況,需要減壓,如在深水作業時間過長,出水不減壓則會出現減壓病。減壓病是潛水員的職業病,潛水時間過長,皮膚可能會出現瘙癢或紅斑,嚴重者甚至還會直接吐血、休克、猝死。除了水下工程以外,潛水員其中一項日常工作,就是水下救援。遇到險情的潛水員無法自救,同片區域的潛水員便會被指派任務,前往現場協助其他的潛水員脫險。只有行內人才會明白,幹這一行,每次下水,都是與死神的擦肩而過。
水下作業實拍丨黃光勇供圖
當然,苦中也有樂。這些年來,黃光勇參與過國內外大大小小的工程建設。他參與過沙烏地阿拉伯、巴基斯坦等國家的重大工程,也參與過國內著名的福建平潭大橋與江蘇常泰大橋建設。他還記得,他親手參與的建設項目,那鋼筋水泥像是注入了每一位建設者的靈魂,在江河中顯得挺拔闊氣;在看到工程完工、投入使用時,他的內心不由得產生幾分驕傲。
福建平潭丨黃光勇供圖
空中俯瞰崑崙山脈丨黃光勇供圖
黃光勇在水下工作之餘,也會欣賞到在電視裡才能看見的美好風光。他曾到過西沙島的碼頭,至今不能忘懷。那裡的海岸沒有遊人如織,海水如玻璃般透明,就像一塊清麗的翡翠。他在岸上就能清晰看見水中的世界,海天一色的美景如夢似幻,鮮豔的珊瑚在海水中舞動著,遊進了他的眼睛和心靈。
03
摸索生命之光
黃光勇已經幹潛水員十多年了。他偶爾會想起前輩說的:幹潛水久了,時間越長,心裡越害怕。潛水員的風險太大,每一次下水,都可能是最後一次下水。
黃光勇深知潛水員的危險,但他依然覺得,潛水讓他能有一種真實的感覺。潛水如同生活,在水中越慌張,越無法逃脫困境,唯有執著地朝「臍帶」的方向追去,才有可能見到希望。
執著地往生活的方向遊去。潛水員,是黑暗中的建設者,也是生活中的追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