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電視劇是否精彩,除去演員演技精湛,劇情設計合理等因素外,於我而言,最重要的往往是故事是否可以引起情感共鳴。
觀眾在一個虛幻的影像世界中尋找真實的痕跡,我們關注人物的命運,試圖體會人物的情感起伏,唯有如此,看劇才不僅僅是單純的消遣,時間的浪費,反而變成對有限現實的無限擴充,對真實時間充滿想像力的一次又一次延展。
所以即便是強劇情向的推理、懸疑、動作、戰爭等題材的影視作品,我也總是會為那些在人物設定上真實可信、人物感情上複雜而立體的故事而心動不已。
我們總是會被那樣的故事打動。今天想給大家推薦的《和平飯店》也是這樣一部不拘一格的電視劇。有人說它是本格推理的傳承,有人說它是狼人殺和密室逃脫的綜合,有人說它是主旋律抗日神劇。
可是我卻在其中看到了人性。看到了堅強與軟弱、戲謔與認真、卑劣與崇高等等完全對立卻又彼此和諧的特質,那些角色在故事中一一出場,他們不僅僅是服務於劇情向前推動的釘子,他們真實而有說服力。
《和平飯店》,顧名思義,故事發生在東北高蘭的一個密閉空間——和平飯店之內。1935年,抗日戰爭全面爆發前期,國際局勢錯綜複雜,因為要捉拿攜帶了日本進行細菌戰證據的文編輯,日本人包圍封鎖了聚集了各國間諜的和平飯店。
共產黨陳佳影(陳數飾)和土匪頭目王大頂(雷佳音飾)為躲避盤問不得已假扮夫妻,而故事也在他們協助文編輯逃離、洗清自己是共產黨嫌疑和排查政治獻金、財富計劃等等單元任務中向前展開。
這個情節緊張的故事一開始就因為王大頂的存在而頗具喜劇色彩。
王大頂是《和平飯店》中第一個充滿人情味的人物。和我們常規設想中的土匪不同,王大頂張口閉口莎士比亞、戲劇創作、詩歌文藝、舞美燈光,他是「東北唯一接受過高等教育的土匪」。
選擇一個土匪作為男主角來說是需要勇氣的。王大頂初登場時油滑、狡詐、自私。為了自保脫身,他無數次提議要把文編輯交出去給日本人。為了洗清自己是共產黨人的嫌疑,他強行栽贓法國人內爾納,導致內爾納被打得半死不活。
他不完美,不偉岸,不高大。可是你又很難把他歸為一個壞人。他也懷著把黑瞎子嶺帶上抗日武裝之路的夢想,雖然抱怨滿腹但也仍然想盡辦法幫助文編輯成功脫身,和萍水相逢的陳佳影在短時間內就建立了信任親密的關係,他在狡猾油膩的同時,又流露出意外的單純。
在受到威脅後,文編輯還是充滿信任地說:你不會把我交給日本人。
也許陳佳影為了坐實夫妻關係時對王大頂的那段描述最能概括他:
第二個引起廣泛討論的是日滿警長竇仕驍(李光潔飾)。竇警長身上的第一個標籤自然是漢奸,服務於日本人的鷹犬,王大頂曾經為了震懾漢奸而綁架過竇警長的妻子和兒子,竇警長也因此和王大頂結下了血海深仇。
但隨著劇情展開,很容易就發現,竇警長不是傳統意義上對日本人唯唯諾諾的形象。他和上司有對抗、有爭論,甚至逼迫到對方向他道歉。
如他所說,他只想辦案。他是警察,是納粹機器上的一顆釘子,沒有是非觀,沒有善惡之心。他只想在工作證明自己的實力,辦幾件大案拿獎金,來還上為了贖回妻子而欠下的高利貸。
心狠手辣的竇警長也會在家人面前流露出柔情脈脈的一面。因為關心家人,才會被土匪抓住軟肋,才欠下了高利貸。在家人面前極度的柔情和在外人面前極度的冷血形成了反差,事實上卻互為支撐與補充,這個人物也因此顯得可信而立體。
當然在大結局之後,你會看到竇警長的另一重身份。劇情中半段開始上線的劉金花是又一個流光溢彩的人物形象。劉金花出場時是王大頂的相好,出身窯子,地位微賤,行事浮誇。
為了指認王大頂和陳佳影是假夫妻、真共產黨,和平飯店內各股勢力寄希望於劉金花可以在金錢面前背叛自己的情人王大頂。日本人威逼失敗後,美國間諜喬治白開始利誘,許以重金誘惑劉金花陷害王大頂。
另一位美國間諜瑞恩·吉格斯也堅信這種利誘可以成功,他說底層人民惺惺相惜的所謂情感在金錢面前不堪一擊。
他們可能了解貧窮,卻不足夠了解感情。在假意同意合作並收下來自美國人的酬金後,劉金花突然反水,她說,我出去捅了他們是彪,陷害他們是黑。
不做黑心人,簡簡單單五個字,卻只有出身無比低下的劉金花明白它的含義。
而《和平飯店》豐富磅礴的故事內涵,錯綜複雜的情節脈絡,之所以得以完整地呈現,離不開一個又一個王大頂、竇警長、劉金花。
美國間諜瑞恩在陷他人於絕境之後,仍會手捧十字架懺悔而輾轉。
暢銷書作家姚苰看似淺薄風流、癲狂不堪,卻在最後關頭為了陳佳影和王大頂自認是共產黨、獻出了生命。
即便是兇殘的日本人,也並未被愚蠢化、簡單化處理,他們同樣充滿智慧,並且總是試圖通過刑訊逼供以外的偵訊手段來獲取證據。而唯有如此聰明的對手,才能最好地反襯主角的智慧。
那個年代是歷史,是傳奇,是書頁間沉默不語的往事。而故事中人的面目早已模糊不清,我們可以通過歷史書上簡單的幾行字做出自己的想像,而《和平飯店》至少在還原與尊重上做出了自己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