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明和春嬌」(發音為「記名ga村giao」)原系臺灣俗語,早年被廣泛使用起名,概指信望真愛的虔誠男女或熱戀中的伴侶,類似西方的羅密歐與朱麗葉,或我們的民間傳奇梁祝,彭浩翔當然不是最早在港片裡玩此梗的人——
港片首代「春嬌」葉德嫻in《新少林五祖》
李連杰、邱淑貞主演的《新少林五祖》裡,坑蒙拐騙的暗器天后「千手觀音」朱小倩葉德嫻,就在危急關頭裝死逃命時流露對大佬陳松勇的愛意,一句「志明啊我是春嬌,你睡得跟死豬一樣,我實在是搬不動你,要是有緣就在山神廟見了」顯出這個貪財鬼馬、古靈精怪「老」魔女的善良與柔情,也是當年港片賣埠臺灣投其觀眾所好的可愛小伎倆。
片中葉德嫻飾演深藏不露的暗器大神,自稱「春嬌」
張愛玲說:「替別人做點事,又有點怨,活著才有意思,否則太空虛了。」同理,愛一個人,愛到生出了怨,是不是才愛得痛快,愛得深、愛得狠?
片中以「嬌婆遇到脂粉客」揶揄志明春嬌的關係
絲芙蘭的彩妝導購小姐和中型廣告公司的項目經理,姣婆遇著脂粉客,it's Brad Pitt hooked up with Angelina(片中這句臺詞的英文翻譯就是「皮特和朱莉亂搞」),但《志明與春嬌》的七天過去了,隨著2010年全城鼎沸的世界盃一起蛻去熱度——
楊千嬅片中職業是美妝導購,一頭紫發深得影迷喜愛
煙燃盡,撒下滿地怨念的菸灰銀屑,卻只有愛,伴隨著彭浩翔性感而慧黠的腦電波,在春嬌和志明沒完沒了的故事裡倒映著斑斕的霓虹,不肯罷休繼續折騰著。
綠好彩香菸是二人相戀的重要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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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ve in a Puf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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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ve in the Buff
現實與電影依舊殊途同歸,影院進得多了,悲歡離合漸次落幕,總會撞上幾部粗製濫造、敷衍了事、濫竽充數、魚目混珠、狗尾續貂的續集;人生亦然,兜兜轉轉,混蛋們人渣們也時刻準備著與我們不期而遇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
《志明與春嬌》英文譯名「Love In A Puff」,煙霧中的愛
鵲橋上熙熙攘攘,人潮洶湧中握不緊的手便在迷亂的都市坐標中衝散,如同一截頻臨熄滅的白衣薄荷味Capri,菸蒂氣若遊絲,燎唇的火又如何再燃燒?但餘文樂說,「志明又回來了」,不過,銅鑼灣煙燻霧燎的小巷子變成了京城三裡屯的垃圾桶,瑣碎細膩的娓娓敘述被刻意雕飾的內地審美所取代,不禁憶舊的情緒大爆發:還是葷段子連綿的三級片叫人懷念。
這也是港片中極為經典的遇見
相識於抽菸,相戀於戒菸,從《志明與春嬌》到《春嬌與志明》,是一個重新開始的糾結困局,異域重逢,再拾舊夢,能否接續前緣。志明還是那個精神世界停滯在初高中的內斂大男孩兒,不事張揚,卻在古怪與悶騷中盡顯自戀與自負;
兩人點菸邊吸邊聊的場景簡直大戳文藝狗的文藝心
比起他對愛情慵懶的被動和遲鈍,豪氣幹雲、魯莽冒失的春嬌依然跌跌撞撞卻風雨兼程地一往無前。就像志明仍在樂此不疲地玩著馬桶盛乾冰的遊戲,只是陪他欣賞白霧嫋嫋的人已經換做新任;而和同事站在北京胡同口乾燥的風塵中吸菸談八卦的春嬌卻還是一頭齊肩紫發,本來想著再遇見時一定報以粗口咒罵,但真正見了面,一句尷尬的「嗨」還是讓志明知道,原來她故作的漠不關心,早已潰不成軍。
廁所倒乾冰,馬桶也變仙境
在扼殺一切外來文化的帝都,她和他的若即若離、漸行漸遠瞬時變得微不足道,就像那一口瀰漫在空氣中的煙,還未來得及摸索軌道,卻已經失了蹤——她和他早已成為彼此內心的芥蒂和揮之不去的烙印,人渣也好,混蛋也罷,綁在了一起,又如何可以分道揚鑣、各自「重新開始」呢。
唱K時楊千嬅的麥當娜「尖波」造型令人印象深刻
而張志明不是討人喜歡的餘文樂,他和其他下體荷爾蒙作祟的男人一樣,擁有澎湃乃至泛濫的多情。我們還在惋惜他和春嬌從此天南地北遙遙無期時,志明已經吃上了空姐楊冪炮製的乾拌麵,如火如荼的第二春花開京城,只剩下「i n 55!w !」的簡訊還不知流光偷換地躺在手機荒蕪的角落。
這則「亂碼」傳達的愛意你還能看明白嗎
被下屬正經八百定義為「大媽」的「春嬌姐」呢,明明有了「論身材,我的胸比她小,她真的比我好,是吧」這樣篤定的答案,卻一副我要過得比他好的模樣——穿著露背深V晚禮服去和志明偷食宵夜,因為「真的放不下」,唯有把自己變成另一個張志明,愛他愛得無以復加,只能低到了塵埃裡,開一朵卑微的花,怒放或頹敗,都不計枯萎地等待他採摘。
相戀就是看蝸牛這麼無聊的事都變得很浪漫
我們憤懣於她流連無良的人渣,但還是巴巴地希望銀幕中的人終成眷屬,不在於他和她到底多天造地設多般配,只是因為歌裡那一句「別問我是誰,請與我相戀,我的真心沒人能夠體會。」
楊千嬅和餘文樂姐弟戀搭配也非常有CP感
面對春嬌「我比你大」的憂慮,志明「我比你高」智慧又可愛的類比,讓這個與轟轟烈烈完全不擦邊的愛情故事頓時有了溫度,他說,有些事情不用一天就做完,我們又不趕時間。
我比你年紀大你介意嗎?我還比你高呢
但時間飛快地老去、衰亡,《春嬌與志明》不過是彭浩翔挽留時間的永恆幻覺,正如「Puff」多出下半截變成了「Buff」,從破碎的P到圓滿的B,從雲遮霧繞的愛轉變為明朗清晰的愛,我們和彭浩翔一樣,只想撮合她和他補上那一晚沒來得及做的事——就像《重慶森林》裡金城武騎摩託載著李嘉欣穿過陰冷的隧道,「我感覺,這一分鐘,好暖」……
片中7-11等場景增添了地道的港味
*(註:puff釋為一縷煙,少量的煙氣,而in the buff則釋為一絲不掛,是英語中的固定搭配,作為「春嬌志明」前後兩部片子的英文片名,生動形象地表現出二人的愛情由煙開始,經歷波折後最終有了完滿的歸宿、走向純粹。)
有些事不用一晚上做完,我們又不趕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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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浩翔?
嗯
彭浩翔!
彭胖有本事把庸俗、媚俗、低俗的「俗」打造成「文化」,同時迫得觀眾卸下「假清高」的包袱,人渣混蛋都能在「愛」中救贖——
彭浩翔與餘文樂攝於《志明與春嬌》片場
賤精先生彭浩翔對於探尋觀眾高潮的技巧駕馭得登峰造極,惡趣味的小機靈和叩問人心的煽情都水到渠成,每段牽扯淚腺的溫情最終都能適時被恰如其分的耍賤稀釋衝淡,就像《春嬌與志明》中北漂的狗男女哪怕心潮再低落也依然飛揚跋扈不失港味。
那場經典的什麼都沒發生的床戲也是彭胖親自示範
《志明與春嬌》重點鋪陳了二人相遇相識的林林總總,玻璃瓶中封藏著菸草焦黃的半截綠好彩,是他們戒菸的開始,也是滋養戀情的處女地;
彭浩翔近相,潮、酷不輸幕前的明星
到了《春嬌與志明》,煙沒戒成,處女地也遭到了開墾的破壞,彭胖又讓他們經歷了相熟、相守的折磨。除了分手北上外,春嬌與志明也各自遭遇了新的感情衝擊:60後成功驕子Sam對春嬌細水長流的呵護與融化以及90後空姐尚優優對志明舌吻擠溝的霸佔和勾引——
《春嬌與志明》中楊冪勾走了志明
楊冪的話題熱度無疑成為彭浩翔劍指內地市場的商業利器,而在寧浩作品中積攢下口碑並能亦莊亦諧的實力派徐崢又讓彭氏港味迎合京城背景免去了口味上的突兀和不調。
也有黃教主加盟協調內地觀眾審美……(內地觀眾真的愛他嗎?)
《志明與春嬌》因被定為「三級片」無法引入內地公映曾讓彭浩翔頗為苦惱,而隨著微博口碑蔓延、彭氏在《看電影》雜誌、《南方都市報》等撰寫的專欄文章被大肆追捧,以及《AV》、《破事》、《伊莎貝拉》和《維多利亞壹號》等經典佳作的鋪墊,兩部上乘文藝、下接地氣,既能深情、又能二逼的「志明春嬌」那些事,早就成了影迷青睞的經典。
《春嬌與志明》英譯名「Love In A Buff」,麻煩中的愛,一絲不掛的愛
彭氏類型片總是從最民間的元素中提煉出故事的精華,《伊莎貝拉》的時間卡在了港澳回歸的關鍵點,藉由司警微妙的心理起伏折射出時代及社會的動蕩,《維多利亞壹號》則用樓盤房價的無理飆升稀釋了血色聖母鄭麗嫦瘋狂行兇的可怖;
《維多利亞壹號》中何超儀一路殺出血路,成就彭胖cult經典
而《志明與春嬌》則是禁菸令施行催生出的菸民大慰藉,《春嬌與志明》也繼續保留親民風格,就像《志明與春嬌》開片閒聊停車場撞鬼的佚事便來自彭浩翔父親朋友的親身經歷,在後者,我們依然可以看到真實得就像昨天才發生的段子:
《春嬌與志明》取景北京安定門
譬如志明與春嬌一起窩在沙發上看恐怖片,春嬌因害怕而躺在志明的腿上側過臉去,聽志明給她描述影片內容,當說到主人公來到屍體橫陳、屍臭瀰漫的地方時,志明順勢放了一記臭屁引得春嬌反胃抓狂,都是現實生活中最直白最家常的幽默,嫁接到影片中自然構成了不動聲色的巧妙與親切——
兩人依舊浪漫
想來接下來的第三部,這樣鮮活鄰家的小插曲,還會繼續「興風作浪」:
但愛的旅途將何去何從無人知曉
念念不忘
必有迴響
自2012全球安度瑪雅人預言的世界末日,到走在2016尾巴上時王家衛、梁朝偉化身「擺渡人」把自己從神壇擺到了坑爹圈錢的「奸商」陣營,世事無常難預料,彭浩翔也在幾度春秋間歷盡起伏:
春嬌努力擺脫志明,最終卻成了志明一樣的處處留情的唐璜
從被港獨傻缺杜汶澤連累致使《人間·小團圓》這樣品質不俗的港產佳作大撲街,到深陷與內地為敵的網絡口水仗羅生門,索性彭胖生命力頑強如小學作文裡經常被歌頌的石頭縫裡的小草,這種打不死的小強精神和對電影死了都要愛的鐘情,註定他要捲土重來、再戰江湖,而群眾基礎良好、曾圈粉無數的「志明與春嬌」IP,無疑是鯉魚翻身最保險最安全最容易贏回局面的一步棋——
《人間·小團圓》本身品質良心,卻被杜汶澤拖累,用人不淑
一旦心不再流浪、感情拋錨泊岸,所謂穩穩的幸福,反倒容易滋生倦怠,連婚姻的小船都能說翻就翻,何況隨時隨地都能就此甩開的一雙互相牽著的手?志明與春嬌重修舊好已經四年了,也似乎該到時候再出狀況了:
《撒嬌女人最好命》針對內地市場,周迅這樣的演技大咖也顯出與影片氣質不調
如今賣乳求榮的網紅妹子就像老鼠蟑螂四處亂竄,連光腚總菊都殺不乾淨,是男人就會犯錯的志明,當然也難免中招——
《春嬌救志明》中二人流連於臺北的夜
在彭浩翔工作室最初放出的《春嬌救志明》先導海報中,就明明白白寫了七個大字:「自己感情自己救」,結合片名中施動者、即救人者為春嬌,而受動者、即被救的人則是志明,可想而知志明一定在兩人感情的發展線上出了岔子,要勞煩真命天女春嬌過五關斬六將來化解危機了。
《春嬌救志明》皆因志明又傷了春嬌的心
第三部內,從香港北上至帝都的志明與春嬌又把戀愛戰場搬到了島國,在日本開始一段no作no死的同居歲月——如今連晚飯吃什麼意見不合都有可能導致分手,何況每天分分秒秒同對一張臉啦,磕磕碰碰的瑣碎導火索自然點燃了二人關係中潛伏的問題,能不能守得雲開見月明,又是彭胖賣的懸念關子了。
到了第三部,志明依舊一副大頑童模樣
據彭浩翔自己透露,第三部劇情與前作有著天淵之別的巨大差異,但至於到底講了哪一出卻始終不肯洩漏半點風聲,看來對故事還是相當自信,不過既然創作靈感來自太太,或許志明與春嬌說不準真就走進圍城、結百年好合了呢,如今不是有一版傳言劇透片子還和婆媳大戰有關麼。
《春嬌救志明》先導海報,自己感情要自己救
在另一款印有象徵第三部的數字「3」與志明、春嬌吸菸頭像剪影的海報中,題頭「戒不掉」既言明香菸作為貫穿系列的典型道具和兩人相識相戀的紅娘,將會繼續在新作中發揮「戒不掉」的重要作用,也暗喻志明春嬌早就成為彼此生命的獨一無二難在分離,是不是一番折騰後仍會迎來大團圓結局?
《春嬌救志明》男上女下版海報
而頗令人腦洞大開的則是海報的配色,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浮現醒目的螢光綠,看起來要多cult有多cult——對啊,這尼瑪是恐怖片、殭屍片最常見的標準配色啊,什麼怪獸啊喪屍啊毒液啊都是這一色系沒跑的,想想第一部《志明與春嬌》開篇就玩鬼故事梗,此番到了「午夜兇鈴」的老家日本,口味怪雞的彭浩翔沒理由拒絕再鬧一把靈異;
《春嬌救志明》「3」主題海報配色很有驚悚片意味
有趣的是,把這豎著的「3」順時針旋轉90度,就成了……嗯,胸……彭胖喜歡大波妹人盡皆知啦,作為他筆下的親生仔志明自然也隨了這好色的天性,看來這次春嬌備受威脅,估計又是因為乳量拼不過對手啊……
《春嬌救志明》「大波」版海報,彭胖的「好色」口味
如今充斥出軌、小三和說教雞湯的華語愛情片早就敗壞了觀眾胃口,往往打動不了人,還要被灑一臉狗血,什麼發糖、狗糧都是編出來的套路,真正甜在心裡的鳳毛麟角;
《春嬌與志明》中餘文樂復刻王馨平MV的女裝彩蛋
但願《春嬌救志明》能不被一切向錢看的商業烏煙瘴氣汙染、秉持前作對愛的虔誠,衝破各路泥石流,繼續良心浪漫擔當,我們期待回歸原初的感動,哪怕製作久一點、上映晚一些、慢工出細活也不打緊——
畢竟,為了愛,我們從不趕時間。
彭浩翔、餘文樂、楊千嬅攝於《春嬌救志明》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