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我們來到這個世界,是因為不得不來;
最終,我們離開這個世界,是因為不得不走。
在不得不的來去之間,人,又為什麼而活?
或許我們可以通過餘華的《活著》,透過福貴的一生,看到一個答案。
01
《活著》,福貴
餘華是一個很照顧讀者的作家。《活著》這本小說只有十二萬字,餘華覺得,長篇小說,十五萬字以內就夠了,這樣讀者讀的不累。
《活著》讀起來不累,心,卻足夠累。
小說採用了一個簡單而笨拙的套裝結構。年輕的「我」去鄉間收集民間歌謠,看到一個老人在開導一頭老牛耕地,「我」對老人產生了興趣。於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聽完了老人的故事。
在四十多年前,這位老人——福貴是遠近聞名的闊少爺,他走路時鞋子的聲響,都像是銅錢碰來撞去的。
福貴是富家子,也是有名的敗家子和浪蕩子,專愛扎進妓院和賭坊。
不懂賭坊手段的福貴被龍二設局,不知不覺中敗光了徐家一百多畝家產,淨身出戶,變成了一個徹底的窮人。
徐家從雞變成鵝,鵝變成羊,羊變成牛。到他爹手裡,牛變成羊,羊變成鵝,到福貴手裡,連雞也沒有了。
他爹被氣死,身懷六甲的媳婦家珍也被丈人接走,他娘每天拉著女兒鳳霞去挖野菜生活。
一貧如洗的福貴放下尊嚴去求了龍二,租到五畝好地。自此,曾經的闊少爺福貴變成了一個臉朝紅土背朝天的農民。
福貴的兒子有慶半歲時,家珍回來了。一年後,福貴他娘病了,福貴帶著僅有的兩個銀元去城裡找郎中,陰差陽錯中被抓了壯丁。
戰場上,一同浴血奮戰相依為命的戰友老全死去,春生離散。
時隔兩年後再回家,娘去世,女聾啞,兒尚小,孤苦的家珍一人苦苦支撐這個家。
土改時,新地主龍二被抓去斃了五槍,福貴慶幸自己敗掉了家產。
從戰場上撿回一條命,到了家,龍二又成了替死鬼。福貴告訴自己,「這下可要好好活了!」
有慶五年級時,出事了。縣長的女人、校長生孩子缺血,唯一符合血型的有慶被醫生活活抽血抽死。
福貴想殺了縣長,卻不想,縣長正是闊別已久的戰友春生,有仇無處報。
家珍難以原諒春生,直到文革時,春生被批成走資派,慘遭毒打,萌生死志,家珍勸春生好好活下去。
春生還是吊死了。「其實有慶的死不能怪春生」,家珍與死去的春生和解。
鳳霞嫁給了縣城的搬運工偏頭萬二喜,冬天,鳳霞生苦根大出血,福貴喪子之後又失女。
福貴一雙子女都是在生孩子上死的,有慶是別人生孩子,鳳霞死在自己生孩子。
鳳霞死後不到三個月,本就染病的家珍,接連重擊之下也死了。
福貴、女婿、外孫三人相依為命,奈何,命運總是殘忍。女婿被水泥板夾死。苦根七歲時,吃豆子撐死了。
曾經的良田百畝、深宅大院,轉眼一場空,闊少爺一朝變貧民;
曾經的親人被時代的洪流裹挾而去。嚴父慈母、賢妻孝子不再,孑然一身,孤苦無依,只有一頭老牛相伴左右。
福貴曾經擁有一切,卻又一無所有。福貴經歷著歷史的變遷和家破人亡,這世間的苦痛,全被福貴嘗了一遍。那麼,既如此,福貴為什麼還活著呢?
活著的意義又在哪裡?
02
活著,千鈞一髮
《活著》在極端的環境中通過死去講述活。福貴的親人接連死去,小說雖然誇大了死亡,但並不是通過折磨福貴引起讀者同情。
活著,是為了活著本身而活著的,而不是為了活著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著。所以餘華感覺自己寫下了一部高尚的作品。
「活著」是一個充滿力量的詞語,它的力量不是來自於喊叫,也不是來自於進攻,而是忍受。
就像小說的靈感來源——美國民歌《老黑奴》。老黑奴一生苦難,家人都先他而去,而他依然友好的對待這個世界,沒有一句抱怨的話。
活著,去忍受,忍受生命賦予我們的責任,去忍受現實給予我們的幸福和苦難、無聊和平庸。
《活著》講述了一個人和他的命運之間的友情,這是最為感人的友情,因為他們互相感激,同時也互相仇恨;他們誰也無法拋棄對方,同時誰也沒有抱怨對方。他們活著時一起走在塵土飛揚的道路上,死去時又一起化作雨水和泥土。
於此同時,《活著》還講述了人如何去承受巨大的苦難,就像中國的一句成語:千鈞一髮。
一根頭髮去承受三萬斤的重壓,它沒有斷。千鈞一髮,人的一生也是如此啊。
03
我亦未曾繞過歲月
木心說:「歲月不饒人,我亦未曾繞過歲月」。
福貴的一生,是動蕩和苦難的一生,但福貴自己說:「我是有時候想想傷心,有時候想想又很踏實」。
歲月奪走福貴身上的一切,活著的意志,是他身上唯一沒有被剝奪走的東西。他亦未曾繞過歲月啊。
我從福貴的命運裡感受到自己的命運,就像在不同的鏡子裡看到自己的形象。
我曾經也苦苦追尋生命的意義,陷入泥潭,久久不得其解。
讀完《活著》,我讀到生活的苦難,亦讀到活著的力量。我閱歷尚少,歲月亦長,未全部經歷,故似懂非懂。
《活著》改變了餘華對現實的敵對態度,也讓我對「活著」有更多的理解。這或許是文學的用處吧,無用之用,亦是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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