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這一次,我跟程辛是真的結束了。
他臨走的時候,什麼都沒說,只留下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別再找我,放過我。
在這之前,我從未想到「放過」這兩個字會用於我們。我太過於愛他,以至於我愛的方式讓他失去自由,離自己的生活越來越遠。這段感情,也因為我不間斷的猜測,在中途被判了死刑。
其實我有做過改變,在我看到他跟別人相處互動時,努力保持不亂猜想,要給予他信任。但只要時間一久,我心裡的那些疑問又會冒出來,從而控制不住那些傷害他的話。
這樣反覆的日子太多次,程辛作為公認的好脾氣,也終究被我磨得不耐煩。我清楚他對我太失望,我的孩子氣、不懂事、小情緒、甚至無理取鬧都在促使他一步步變得崩潰。
所以當我看到那張紙條時,心裡沒有怨恨,沒有責怪,我反而為他感到輕鬆,他總算逃離我,可以好好做他自己。
我一個人在家,趴在沙發上哭了許久,打開網易雲日推,點最上面那首石白其的《藍》,這首歌中的每句詞,都像是說我現在的狀態,說著我和程辛的這段愛情。
我走到陽臺,坐在他給我買的搖椅上看著天空,單曲循環《藍》。
「那天的天空還是那樣藍,他走後好像什麼都沒改變。」
確實,那天的天空比往日要藍,像是正好應景。
大概上天早就知道,不合適的人終究是會分開,而這片藍天,正是上天送我們的分手禮。
2.
我把自己關在家,誰找都不予理會。
等眼淚哭幹,伸手將電視旁的日記本拿了過來,那是我們用來記錄生活的,從最初到最終的愛情歷程,原先想著等到結婚,這可以成為我們之間的信物。
我已經許久沒再看過它,平時都是程辛更新,我實在太懶,不喜動筆,總覺得心裡記住就夠了,沒必要再多此一舉。
不過這對程辛來說,卻顯得格外重要。我翻開裡面的內容,從第一頁開始慢慢往後看。
第一頁上面寫道:程辛遇見林佳路,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初相識時,雙方都拼盡全力在對方心裡留下好的印象。第一次見程辛是在朋友會上玩遊戲,他坐在我右手邊,正好是我上家,他時常不那麼明顯地給我放水,想要讓我贏。
好面子的我,臉上有光,心情當然是好。等遊戲結束,我去他那一桌找他聊天,謝謝他給我面子。他上下看了我一眼,說不用謝,我就是覺得你挺可愛。
「下次請你吃飯,我叫林佳路。」說完準備回家陪貓主子。
可剛踏出第一步,就被他攔住:既然要請吃飯,那要不先加個微信?沒有聯繫方式,難道是要雲吃飯?
想想他這話好像也是,我只是見了彼此一面而已。於是,我拿出手機,將微信二維碼遞過去,讓他加我好友。
他在驗證消息中寫著:程辛。
程辛,這名字倒是很好聽。我禮貌性地回復他:林佳路。
現在太多人都是加上微信沒有下文,我以為我跟程辛與彼此也是這樣,所以那晚後,我也沒再想起來這事,整天除了工作就是跟朋友約著喝喝酒,周末在家學習烹飪,看看書。
直到某天,我在家拆著新買回來的書,微信提示音響起,是程辛。
「林佳路,出來吃火鍋嗎?我在莽子等你,不準拒絕,你還欠我一頓飯呢。」
正好那是周末,我換了身衣服,化個淡妝出門。莽子離我家很近,走過去十分鐘。我到那
時,他已經點好菜,見我來了,將點菜器遞到我手上,問我要不要再加點什麼。
我看點菜欄都是我愛吃的,還有些疑惑,怎麼我們口味這樣像。
那次應該算是我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見面,他全程都很照顧我,給我調蘸料,準備我愛喝的豆奶。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他剛加上我時,就翻遍了我所有的社交軟體,關於我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所以他約在莽子也是因為我常在微博上發我去那吃,他點的那些菜,也是每次圖片上都有的。
原來真的有人會看完你的每一條動態,每一句微博,你曾經所有的喜怒哀樂,都會在未來的某天,被一個人感受和理解。
我從來沒想過我會遇到這樣人,但我遇到了。
3.
我們因為都愛吃火鍋,所以經常約對方出來莽子見,哪怕上火也硬要吃。
保持這樣飯友的關係,大概有三個多月,有天我們都喝多了,他在送我回家的路上拉著我的手跟我說:佳路,我喜歡你,我想以男朋友的身份在你身邊照顧你。
他喝醉酒溫柔說話的樣子,讓我沒法拒絕,我依偎在他懷裡,答應道。我怎麼也沒想到,我眼前這個身高190的大男孩會有著這樣柔情的一面。
第二天他醒來給我打電話,親暱地叫著:寶貝。
我大概是這個時候開始,漸漸融化在他的溫柔鄉中。我說,你沒有跟我好好告白,我還不算正牌女友。
當晚,他就召集朋友在我們家邊上的廣場上,用蠟燭擺著我名字,穿著我喜歡的布偶服,手捧一束純藍色滿天星。這樣的表白儀式,是我曾經在微博上提到過的,他全都記了下來。
那一刻他給我的感覺就是,從今往後我可以不用羨慕任何人,我被他明目張胆的愛著,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
我將這一切稱為儀式感和偏愛,而程辛也很樂意給予我這一切。我們整天陪在彼此身邊,給對方帶來不同樂趣。
許是被愛著的人都有恃無恐,佔有欲強的我肯定他不會離開我,所以在這之後的生活中,我幾乎是將他和我綁在一起,我們從兩個世界,變成一個世界,再到後來的強行融在其中。
他無論做什麼我都會問,回家晚點,我會冷言冷語地問他去哪了,和誰在一起。哪怕他跟別的女生說話,我都會懷疑他是不是變了心。
起初他還不斷地跟我說,希望我可以相信他,他很愛我,不會和其他女生有什麼瓜葛。但我說不出來,我是不信他,還是不信我自己。
他給予我再多安全感,我都依舊怕他離開,漸漸地,他身邊朋友聚會都沒再有過他的影子。我生怕他會被比我好看的女孩子搶走,手機也是每天必須交給我檢查,我需要看到他這一天的人際交往。
這樣的生活,我也很累,但是我愛他。
我用我的方式愛他,雖然我知道不好,但沒法改掉。
4.
我整天滿腦子亂想,他去哪我都跟著,誰都沒有自由。
他從最開始讓我相信他,到現在一句話都不說,除了上班就是下班回家做飯,看電視,我們之間也不再像從前那樣擁有樂趣。似乎總有些什麼,阻擋在我們中間,使我們無法靠近對方。
而那時,我也沒意識到,這段感情已經不是愛情,這更像囚禁,將對方強行囚禁在自己身邊。我再怎麼無理取鬧,他都沒有對我發過脾氣,直到那天,我聽到他接一個女生的電話,溫柔地對那頭說:等我,馬上到。
我以為那是某個喜歡他的女生,便擋在門口不讓他出去,他看著我,沒有生氣,沒有表情,很冷靜地告訴我,那是他表姐,他姐夫出車禍了,全家都在等著他,能不能放他出去。
我這輩子都忘不了他當時那個眼神,那裡面無光無愛,僅有無奈。我想要跟著他一起去醫院,但被他拒絕。
我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內心五味雜陳。我坐在沙發上,不敢睡覺,我怕他回來,我見不到他,可到凌晨四點多,我實在熬不住了。
等我睡醒,屋裡依舊空無一人,我以為他還沒回來,起身走到餐桌邊看到上面有張紙條:別再找我,放過我。
房間衣櫃裡,他的衣服也都一件不剩,其他的卻都還在。
桌上那本日記本,最後一頁寫著這樣的話:我不是不愛了,而是實在愛不下去了。
5.
半個月後,朋友約我喝酒,我知道那個局程辛也在。
我抱著我們還有複合的可能去到那,朋友叮囑我別太任性,好不容易喊來程辛。我說,不會的,你放心。
可面對心愛的人,誰又能控制的住自己呢。
我太愛程辛,他在我的生活中佔據著無法移動的位置。或許他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可以改變自己呢。
程辛見到我沒有躲避,走到我身邊讓我少喝點,喝多了吐,傷身體。
我開口問起最近怎麼樣,姐夫有沒有好點,他放下酒杯,坐到我身邊,跟我聊起近況。不知道怎麼,我又像從前一樣,問他身邊有沒有出現新的女孩子,他是不是真的不喜歡我,我們當真回不去嗎。
他皺了皺眉毛,眼神中寫滿了不耐煩,在他起身的那刻,我抓緊他的手,試圖留下他。
但他沒有給我機會,直接甩開:林佳路,我們這次真的到這了,我也可以確定自己不再愛你。
後來他真的,再也沒有回頭,只留下我一人呆愣在原地。
朋友說,原本今晚的局,是想讓我們和好的,程辛也願意再給你一次機會,但你還是猜疑,沒有給他一點信任。我們不能因為是女生,所以就要事事佔理。他也是他家裡的寶貝,我們需要適當的換位思考,不然你不會幸福的。
程辛跟她說,我除了不信任他,其她什麼都很好。
我看著手機屏上我們的合照,他笑得那樣開心,我以為我還來得及再抱緊他,可這夜裡隱隱作痛的回憶,提醒著我,我已經失去他了。
6.
我們已經分開兩年,其間他沒有再跟我有過任何聯繫,我也識趣的沒再打擾他,像他說的,放過他,我答應他。
這兩年裡,我也在反思著自己,偶爾想起他,翻著我們的日記本或手機裡的合影。
我那時候太幼稚,總以為分離這件事,是遙不可及的。潛意識裡認為我們那麼相愛,怎麼會分開呢。直到他說他不愛我,我才知道,我是真的失去他了。
他離開我之後,好像一切都沒什麼變化,我還是要一天天過,像他在的時候一樣。
只是這兩年,我始終沒再開始新的戀愛。而他有了新女朋友,聽說性格成熟穩重。
朋友給我看照片,我竟覺得他們很有夫妻相,他的每條微博都是那個女生。我見過他愛我的樣子,所以我知道,他是真的愛她。
從前他在我這丟掉的光,終於再次找了回來。照片上他眼神中的柔情,曾經也給予過我,但我已經快淡忘了,我們真的太久沒好好說過話。
分開的時候,他讓我放過他,我做到了,如今我該對自己說聲,放過自己。
在這最後,我想對他說聲對不起和謝謝。
對不起,讓你愛上一個糟糕的我。
謝謝你,讓我明白怎樣去愛別人。
祝你幸福,程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