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寶釵是紅樓夢中非常特別的人,不但不愛塗脂抹粉,連衣服都愛半新不舊。更別提花兒粉兒的佩戴飾物。賈母一進薛寶釵房間就大皺其眉,認為薛寶釵房間素淨到不吉利的地步。這樣一個「無味」(賈政語)的薛寶釵,卻在元春賜節禮之時迫不及待的戴上紅麝串。那薛寶釵是什麼心理呢?薛寶釵真是暗藏奸詐之人麼?事實並非如此。
賈元春省親之後端午節賜下節禮,竟然薛寶釵與賈寶玉的相同。賈寶玉都奇怪:「這是怎麼個原故?怎麼林姑娘的倒不同我的一樣,倒是寶姐姐的同我一樣!別是傳錯了罷?」賈寶玉此語一聽就是小孩子語氣,你喜歡林妹妹大人就該和你一樣喜歡?元春賜節禮顯然有自己的考慮。此舉帶來兩個尷尬,第一林黛玉大為不滿,與賈寶玉鬧了彆扭。第二薛寶釵覺得沒意思,遠遠躲著寶黛二人。這樣還受到林黛玉諷刺,還根本無法反駁。
正說著,只見寶釵從那邊來了,二人便走開了。寶釵分明看見,只裝看不見,低著頭過去了,到了王夫人那裡,坐了一回,然後到了母這邊,只見寶玉在這裡呢。薛寶釵因往日母親對王夫人等曾提過"金鎖是個和尚給的,等日後有玉的方可結為婚姻"等語,所以總遠著寶玉。昨兒見元春所賜的東西,獨她與寶玉一樣,心裡越發沒意思起來。
薛寶釵之所以「迫不及待」戴上紅麝串,原因就在這段描寫之中。原文一共說了三點。
第一,薛寶釵因為薛姨媽對王夫人等人宣揚金玉良姻而總遠著賈寶玉。平時薛寶釵也確實如此。不過卻不是遠著賈寶玉,而是遠著在一起的賈寶玉和林黛玉。二十七回,薛寶釵去找林黛玉,看到賈寶玉進去瀟湘館故意放慢腳步避開,不巧聽到小紅的驚世之語。平時薛寶釵經常往來怡紅院卻並不遠著。寶釵大中午跑到午睡的怡紅院,在賈寶玉床前情不自禁繡鴛鴦,這種「醜事」薛寶釵都不介意,顯然並不避諱賈寶玉,真介意的只是林黛玉。
第二,賈元春賜節禮寶釵與賈寶玉一樣,寶釵一下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難免令人不有其他想法,薛寶釵一見林黛玉和賈寶玉在一起,低著頭過去,很有點「做賊心虛」之感。仿佛拿了別人的東西,不敢面對一般。這種心理曹雪芹寫得極為傳神。就像一個班級第一名總是林黛玉,突然薛寶釵得了第一名,心中難免會有點患得患失,不敢面對林黛玉一樣。倒不是說薛寶釵的節禮是調包了林黛玉的。
第三,薛寶釵之所以不愛花不愛粉卻戴上紅麝串正是寶釵知禮懂禮的地方。賈元春賜節禮,別人都沒戴,唯有寶釵戴上了,而且先去王夫人房中,再去賈母房中。源於寶釵是客,元春是賈家最高權勢者,她賜的節禮一定要重視才不失禮。薛寶釵戴好了先去給王夫人看,再去給賈母看,正是她乖巧的地方。只是薛寶釵鬧了個烏龍。她以為別人都會戴,所以挑了一串別人都有的紅麝串戴上。卻不想別人都沒戴,她弄巧成拙反倒尷尬起來。
薛寶釵戴紅麝串的尷尬體現了她在榮國府的尷尬。薛家賴在賈家好幾年不走。對薛寶釵每天都是煎熬。因為她需要每天都逢場作戲。奉承完賈母奉承王夫人,還要看林黛玉等臉色,小心對待眾嫂子姐妹們,優待各房奴才。這種每天都要小心翼翼在賈家仰人鼻息的生活,薛寶釵並不快樂。可她沒辦法,母親和哥哥執意如此,她能怎麼辦,她的尷尬也只能自己忍著。 三十四回,薛蟠口無遮攔說薛寶釵:
好妹妹,你不用和我鬧,我早知道你的心了。從先媽和我說,你這金要揀有玉的才可正配,你留了心,見寶玉有那勞什骨子,你自然如今行動護著他。
薛寶釵為此哭了一整夜。其中的委屈難受也只有薛寶釵知道。她在賈家煎熬,沒臉沒皮沒尊嚴,明知道賈寶玉被林黛玉絆住還要貼上去,忍受林黛玉三不五時的挖苦,都是為了哥哥薛蟠和薛家,可寶釵的悲哀在於只有被母兄需求,卻並不得到理解。薛寶釵的遭遇,不免讓人想到《孔雀東南飛》中劉蘭芝那一對勢利眼的母兄。女兒只有一個,卻被榨乾了最後的價值。薛寶釵戴紅麝串的尷尬和難堪,只有薛寶釵能體會,誰讓她是薛家的女兒。
【文/君箋雅侃紅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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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脂硯齋重評石頭記】80回本
【紅樓夢】通行本120回本